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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节 南轩辕北澹台(下)

  步军统领衙门就设在崇文门里头。城门史骑着快马一袋烟的工夫就赶到了,不等奔马停稳,城门史就跳了下去,或许是心里慌或许是马太疾,城门史并没有站稳,是连滚带爬的上了台阶。亏得他平时人缘还好,门前站立的戈什哈一把搀住他,笑道:“贝爷,你再急着见姐夫,也不用急成这样吧!”城门史的全名叫贝必达,他姐夫是步军统领(俗称九门提督)隆科多的师爷,崇文门的差事就是他姐夫帮他求下的。

  贝必达那有工夫和戈什哈磨牙,急忙发问:“军门在那?”他口中的军门就是九门提督隆科多。隆科多也是个人物,据说金庸先生写的小说中的人物韦小宝的原型就是他。隆科多出生在素有“佟半朝”之称的佟氏家族,是康熙训练的毓庆宫少年侍卫之一,在擒拿鳌拜中立下过汗马功劳。曾任銮仪使兼正蓝旗蒙古副都统,四年前的太子倒台牵连到了当时的九门提督托合齐,康熙圣旨一下,隆科多就接任了九门提督一职。

  戈什哈随口答道:“后院。”戈什哈只觉手上一轻,抬头一看,贝必达已经跑走了,急得戈什哈连连喊道:“回来,还没通报呢。”戈什哈见贝必达闻而未听,像兔子一样越窜越快,看样子是直奔内院而去,急得连连搓手:“完了,要是军门怪罪下来就完了。”到是另一个戈什哈看得开点儿:“没事,他也不是外人,再说内院也不是想进就进的。”

  守卫内院的都是隆科多的亲兵,最小的也是个校尉,自然不会卖贝必达的面子,看到贝必达气喘吁吁的跑来,就喝道:“站住!到此什么事?”贝必达也不答话,伸手摸向左袖,亲兵队长巴海的目光随着转动,看见贝必达的左袖胀鼓鼓的,竟像是一把剑,被唬了一跳,按住腰刀,沉声猛喝:“贝必达,你想干什么?”贝必达见引起了误会,急忙解释:“巴头,这是十三爷的剑鞘,兄弟奉命请见军门,还请巴头代为通报。”

  巴海接过剑鞘,骂道:“原来是这样,妈的个巴子,你不早说,吓老子一跳。既然是十三爷的差事,你等着,我这就去回军门一声。”这剑鞘是老十三拿给贝必达做凭证的,为了稳妥起见,让他藏与袖中的。

  九门提督隆科多躺在后院的逍遥椅上,手指轻叩,半眯双眼的哼着戏,听到脚步声的他一睁开双眼,就看见巴海捧着一把剑鞘进来了,咦,这剑鞘怎么有点眼熟,心里纳闷的他问道:“巴海,这是那来的?”巴海毕恭毕敬的道:“回军门,这是图师爷的小舅子贝必达带来的,说是十三爷的剑鞘,以此为凭请见军门。”

  “拿过来我瞧瞧。”

  “扎。”

  隆科多拿着剑鞘仔细端详了一阵,果然是十三爷挂在书房的那口龙泉宝剑的剑鞘,怪不得怎么眼熟,心里就琢磨开了:“十三爷已经被免了差事,他这是什么意思?贝必达怎么又靠上了十三爷?那图师爷会不会……”隆科多想着想着突然哑然失笑,我这是怎么了,把人叫进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贝必达在外面急得嘴角起泡,一听到让他进去,拔腿就跑。到不是因为他有多忠心,他一路上也想明白了,既然事情找上门来了,躲是躲不掉了,那就只有紧紧抱住老十三这棵大树了,况且老十三还给他许了愿,只要事情办得好,过几年就保他一个道台,所以才肯如此用心。

  只听“扑通”一声,却是心神不宁的贝必达进门的时候没留神,被门槛拌了一跤,他也不爬起来,顺势行了个跪礼,低头道:“军门,出大事了,十三爷在南郊遇袭了。”隆科多一惊,以为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除了蓝玉格格、弘历四阿哥无大恙外,十三爷一行死伤惨重,弘昼五阿哥生死不明……”贝必达说到这里,又传来“扑通”一声,贝必达抬头一瞧,不禁愕然:“人呢?人到那去了?”贝必达正纳闷的时候,就瞧见隆科多从地上爬起来了。

  原来是隆科多在大骇之下,再也坐不住了,伸手按住椅子就想站起来,却忘了他坐的是逍遥椅,惊骇之下用力过猛,连人带椅翻到在地。“军门,你这是怎么了?”却是巴海听到动静冲了进来。“滚出去!”隆科多是一肚皮的不合适宜。巴海不敢再问,转身退下,没走两步,后面又传来一句:“回来。”却是隆科多想起待会儿肯定有事让他做,又把他喊了回来,巴海无奈又转身听训。

  “十三爷有什么吩咐?”隆科多问道。“十三爷说了,请隆军门帮忙做三件事。一是派人去请几位御医和把兵营里的军医派到怡贝子府,特别是治箭伤的好手一定要派去;二是调三百精兵到怡贝子府听用;三是立刻派兵辑盗,但不要弄得满城风雨。十三爷说这些都是十万火急的事,请隆军门一定办好。”

  老十三说的三件事,除了第二件,要借三百精兵需要隆科多担点干系外,其他的都不是难事。隆科多听了,虽然有些许疑惑,但也不迟疑,“刷刷刷”的写好了几张手令,盖好印信,对巴海交代说:“你即刻派人送往各营,就说……就说十三爷的亲属遇袭让他们仔细盘查。办完之后,你亲自率三百精兵去十三爷府上听调。”

  “扎。”

  不等巴海退出去,隆科多又朝门外喊了一声:“来人。”守在门外的亲兵应声而入。

  “你立即带着我的官帖前往太医院,请吴医正几位老大人到十三爷府上瞧病!”

  “扎。”

  “哦,对了,是不是还要知会四爷一声。”隆科多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贝必达。

  贝必达却马上接道:“十三爷特意交代了说暂时不要惊动四爷,说现在正是西北用兵的关键时候,有多少军国大事等着四爷处理,不能让四爷分心。”

  “十三爷究竟是什么意思?”隆科多就不明白了,要说是战事初起的时候,说这话到还能让人信上几分。现在各衙门各司其职,一切早就被四爷调理得井井有条,四爷只需要居中坐镇就行了,还能有什么事?再说了,就算真的有事,能有什么事比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更重要?更何况这个儿子还深得皇上宠爱?

  “卑职也不知道,十三爷就是这么吩咐的。”看到贝必达也是一脸茫然,眼睛却一直瞄着桌上的剑鞘。“我到是问道于盲了。”隆科多自失一笑:“十三爷还交代你什么差事?”

  “十三爷还让卑职去雍亲王府给邬先生传个话。”贝必达赔笑道。

  “那你去吧。”隆科多把剑鞘丢给他。

  “扎。卑职告退。”

  隆科多看着贝必达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十三爷调兵干什么?要是嫌自己府上人太杂,干嘛不直接把人送往四爷府上?不让知会四爷,又派人通知什么邬先生,这十三爷的葫芦里买的到底是什么药?嘿,十三爷现在也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了。”

  “来人,更衣,我要进宫。”隆科多想不明白也就懒得再想,不过他就是再不明白,也知道这事不是他抗得下来的,必须马上禀报康熙。

  老十三这么做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了的。老十三坐在马车上想了很多:“今天这事太过蹊跷,昨天蓝玉才获准出宫,今天就有人伏击,而且是天南地北的口音都有,哼,绑蓝玉的票?哄鬼的吧!看来还真是冲着弘昼来的,恩,可能弘历也有份,那几个领头的明显是江湖人物,他们也是受人指使,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但他们明显是预先伏击,可我们的行踪是怎么泄露出去的?难道是我府上的人?不对啊,弘昼在书房的时候并没有说要去那啊,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啊,这事还得问问弘历。”一想到这里老十三就问道:“弘历,都有谁知道你们要去踏青?”

  弘历正守着弘昼掉泪呢,根本没听清老十三说的是什么,等老十三又问了一遍才答道:“应该没别人啊,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

  “你们说没说过要去那?”老十三又问道。

  “没有啊……哦,今天早晨在院子里说过。”弘历偏着脑袋想了想。

  “上次都有那些人去过山涧?”

  “没有外人,都是家里的奴才。”

  老十三心里咯噔一声:“看来应该是四哥府上出了内奸,恩,要帮四哥把这个内奸揪出来才行。这个内奸的主子应该就是整件事的主谋,这个内奸不得到我们的准信儿是不会善罢干休的,只要我们不回去,他就不会跑。不回四哥府上就只有去我那里了,可我那里人杂也不安全,哎,要是我手里还有兵就好了。”

  想到这里,老十三眼前一亮:“对!只要有兵就好办了,没兵也可以借嘛。恩,就找隆科多,他的兵就在内城转眼就到,况且缉拿盗匪本就是他的份内事,还可以让他帮着请下御医,把兵营里的军医派来,给四哥传个话……”于是老十三吩咐了车把势一声:“不去雍亲王府了,直接去怡贝子府。”

  “没有,十三叔刚刚想起从崇文门进城到我那里近些。”老十三看了弘历一眼,随口道。这一看不打紧,却把用余光瞟着了樵夫的老十三惊了一下:“我怎么把他忘了?这个樵夫也很是蹊跷,他到底是怎么认识我的?就算像他说的那样,是听了我和弘昼说话才知道的,那就说明他早就到了,为什么不立即出手?非要等到弘昼中箭了才出来装好人?他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想到樵夫那一身神鬼莫测的功夫,老十三不禁打了个寒颤:“不行,不能让四哥知道,要是这个樵夫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就麻烦了。恩,让人给邬先生传个话就好了。”

  “邬先生,门外有个人说他受你老友圆十三所托前来问问,你批的阳寿九十二到底准不准?”一个小厮毕恭毕敬的道。

  邬思道先是听得一头雾水:“老友?我朋友就那么几个,那有什么圆十三。说起批阳寿,到是有一次和十三爷开玩笑的时候,说了个虚岁九十二。慢,十三爷?圆十三?莫不是取的圆觉和十三爷的意思?”慢慢咂摸出味道的邬思道说道:“你去把人请到这来,顺便请圆觉大师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