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训狗
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癫狂的模样，沈九玄一手抱着猫，一手默默的从兜里翻出一根干草药模样的东西，然后单手捏着那个东西搓了搓。
一阵几乎淡的快要看不见的白雾从草药上散发出来，接着，沈清雅闻到了一阵清凉的味道，像是薄荷一样提神醒脑，却又没有薄荷那般刺鼻熏人。
清凉的味道从鼻尖钻入，顺着脑海盘旋一圈又卷入心脏，原本癫狂绝望压抑到快要窒息的眼眸褪开了那层迷雾，变得清醒过来。
沈清雅伸手揉了揉脑海，无时无刻不在胀痛的脑袋这一次却轻松舒适的让她忍不住轻呓一声，
她兜里有棒棒糖，这是她那所谓的丈夫买给她的，因为“那位”喜欢吃糖。沈清雅也顾不得问眼前这个奇怪的女孩到底是用什么办法让她一瞬间像是焕发新生的，她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因为她怕这一瞬间只是她的幻觉，马上她就会醒来了。
即使是幻觉，她也好久……好久都没有产生过这种算是“享受”般的幻觉了。
将身子倚在一旁的墙壁上，也不怕白色衣裙会弄脏，她嘴里叼着棒棒糖，像是叼烟的姿势，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洒脱不羁。与刚才那种压抑到虚伪的乖乖女形象相比，真实的她明媚到让人炫目！
“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明明是珍珠，却喜欢扮成鱼眼？”沈九玄耸耸小巧的鼻子，心直口快道：“很难看啊。”
“难看吗？”沈清雅有些失神的反问了一句，脸上闪过一丝怅惘，过了一会后，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看着沈九玄的目光透露着打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是鱼眼呢，小孩，这样说别人很不礼貌哦。”
沈清雅这句话刚说完，话锋一转，又接着道：“不过，我喜欢。”
她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块糖，扔给沈九玄道：“小孩，请你吃糖。”
“吃糖不好，会蛀牙。而且……我不是小孩子了。”她只是长了一张娃娃脸而已，不是小孩子了。
沈九玄反驳着沈清雅，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快速的将沈清雅给她的糖糖纸剥开，塞进嘴巴里。
浓郁的水果清甜气息瞬间充斥在口腔中，是水蜜桃味的，沈九玄眯起眼睛，享受的像一只饕足的猫咪。
不等糖果在嘴里融化，她便一口咬碎，原本浅淡的甜蜜味道瞬间迸发到极致，甜的有些发腻了，但那种牙齿磨着糖果的“咯吱咯吱”声配合着这种甜腻的味道，竟是让人产生一种格外爽快的感觉。
沈清雅没理会沈九玄的话，眼眸幽深的像是陷入了回忆中，她开口，像是在和沈九玄说话，又像是在自我嘲讽：
“那些人，可都是追着她捧着她的，恨不得挖了自己的心来表达自己的一腔情义，要是让那些人知道有人这么说她……”
沈清雅挑眉，这才看向沈九玄：“要是让那些人知道有人这么说她，估计你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小孩，你怕不怕？”
“我怕什么？”沈九玄将嚼碎的糖咽了下去，反正她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会就得回去了，这些人就算是知道了，也没办法找到她。
而且：“我没有说别人难看，你是在扮演其他人吗？我没有见过你扮演的那个人，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却看出来了，你在扮演别人的样子时……很难看。
“我能听到你的灵魂在痛苦的呻吟，它被压抑的很厉害，可是你却不让它出来，灵魂和躯体的扭曲违和感，让我看到的你是狰狞的模样。”
看在她给自己糖吃的份上，沈九玄不介意多说两句。而且，从小到大警察局里的那些叔叔姐姐们都在教她助人为乐的道理，见到需要帮助的人，能帮一下就帮了。
沈九玄是真心实意的说出自己所看到的沈清雅的真实模样的，帮助一个人认清她的内心和灵魂，大多情况下都可以让那些深陷泥沼的人得到开悟。
“你知道什么？！”听到沈九玄的话，原本还在微笑看起来很平静的沈清雅，面色瞬间黑沉下来。她冷冷的看向沈九玄，盯着她的目光带着一抹狠意，似乎转瞬就从一个开朗明媚的姐姐，转变为了阴狠的反派角色。
她盯着沈九玄看着许久，眼神阴恻恻的，哪怕是大太阳下都让人不寒而栗。但沈九玄似乎毫无察觉，她砸吧了两下嘴，觉得嘴里没甜味了，脸上露出了一抹遗憾的表情。
伸手又从兜里翻出一个绿色长茎的草类植物，放在嘴里干嚼着，不急不缓的说：“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你说给我听啊。”
看到沈九玄这般惬意自得，丝毫不为自己所惧的模样，沈清雅心里一阵气闷，但原本周身散发的那种阴恻恻的可怕气场倒是消失了许多。她不再看沈九玄，似乎是懒得与沈九玄多说话了，转头便想要离开。
沈九玄看着她的背影，也没有喊她的打算，甚至连口中嚼着植物的动作都不停。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也都要为自己所选择的路负责，自己已经将她的内心和未来展露剖析在她眼前了，不管是执拗前行还是幡然悔悟，最后的结局，终归是要她自己承受。
眼看着女子越走越远，沈九玄轻叹一声，原本甘甜的甘果草似乎也没了味道。她扯下嘴里的草茎，正打算继续等待，看能不能请求其他路过的人帮助自己时，已经走了很远的沈清雅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似乎在酝酿，又似乎是在踌躇，过了好一会，才回头。她没有走回去，却替沈九玄开了住宅区这片的安全防御系统，似乎在等着沈九玄过来。
随着沈九玄的靠近，女子也开始缓缓讲述了自己的故事：“我的父母在三等星球的鹿族家中工作，生活虽然有些拮据，可他们却非常疼宠我，再加上鹿族先生小姐们性格好，所以我在十几岁之前的年纪，一直都是不知疾苦的。”
“后来……我遇到了我的丈夫……”
沈清雅讲到这里，脸上的表情突然从原本的安宁甚至幸福，转变为了一种奇怪的，带着浓重自嘲讽刺的奇特笑容：
“他长的帅气，彬彬有礼，整个人显得成熟又有魅力，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来自二等星球的尊贵客人。”
“这种人原本我是不该招惹的，我也自知身份低微，从未想过招惹这种人，可是，一见面，他便说对我一见钟情了。”
“是他对我说，对我一见钟情了啊。”沈清雅看着沈九玄，重复了这一句，她眸光含泪，泪光闪动的瞬间，有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如刀般割裂着她的灵魂：
“他对我表白，向我宣誓，制造各种偶遇，为我创造各种惊喜。我在遇到他之前，对情情爱爱方面还未开窍，对未来另一半的想象，也仅是找一个像爸爸那样的人，生个孩子，平平淡淡的过一生。”
“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好了……真的像我想象那样的就好了……”
“我以为的精心准备，其实却是刻意谋划，而他所说的一见钟情，也不过是为了玩一场替身游戏罢了，可笑我还一直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我。”
“当初离开三等星球的时候，我舍不得离开父母，他便说带我经常回家，可婚后三年，我连家门都没有再踏进过，每次只要提起来，公公婆婆就说我不知感恩，在他们这么一个高等星球的富豪门第，还要想着那对低贱的父母。”
“可哪怕我的父母再低贱，那也是我的父母，也是生我养我，待我如珠如宝的父母啊！我留着父母的血脉，他们说我父母是低贱的，自然而然，打心底里就认为，我也是低贱的了。”
“人类，向来是入不了他们的眼的，我要早知道这一点就好了，我要早知道这一点就好了……”
沈清雅低低的念叨了两遍，眼眸有些失神，沈九玄一直都没有打扰她，安静的听着她的诉说。
有些话，她似乎藏在心里很久了，久到都有些忘了如何表达，说着说着，便需要重新组织一下语言，久到一提及便会崩溃，满腔的爱恨情仇都化为一把尖刀，刺的自己伤痕累累。
“公婆不让我看父母，当初带我来三等星球时，口口声声和父母保证，对我有求必应的丈夫，也开始指责我，觉得我不体贴不懂事，觉得我嫁入他的家门是高攀了他。”
“每次与公婆有了争执，不管谁是谁非，他总怪我不知孝顺父母。是啊，我来高等星球来孝顺他的父母了，可谁来孝顺我的父母啊？”
“原本说要把我捧在掌心的人，现在却对我百般挑刺，我努力说服自己，告诉自己他是因为爱我才不能容忍我的不完美。我努力向着他喜欢的方向靠拢，他们把我当一条狗来遵化，我便真把自己当成一条狗般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原本我是喜欢红色的，丈夫跟我说红色不适合我，公婆跟我说红色太不稳重，我便在他们的要求下穿上了淡雅的衣服。”
“原本我是喜欢画画的，他们跟我说，女人嫁人操持家务就好了，于是我再也不敢拿起画笔。”
“原本我虽是人类，却喜欢交友，有各族的朋友，可在这里，他们告诉我，为什么要社交，难不成想出去勾引人，于是我除了买菜做饭，竟真的未和人社交过一次！”
“我已经做到了这个程度了……我已经做到了这个程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