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日,书院虽然恢复开学,但九娘还是派人去给人杰和彩蝶告了一天假。
从坟地回返的路上,人杰一直显得魂不守舍。
彩蝶只当他是因为苏小荷新丧,又暂时没能力复仇,才导致的心里不痛快,便一直默默陪伴在旁没有出声。
殊不知,人杰虽然有这些情绪,但主要还在想昨天那个梦。
这次为苏小荷下葬,他们都是步行来回。
湘城百姓看到赵府的出殡队伍惊呆了,一个个好奇地四处打听,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等知道居然是“先生”刚收的小妾,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仙音楼小花魁时,沿途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不愧是“先生”,总喜欢搞些非常之举啊!
只可惜,那清倌儿本有场大造化,但人死灯灭,无福消受喽。
“哎...”
“这些人怎么一个个愁容满面唉声叹气的,难道又出事了?”
罗横忍不住出声问道。
赵府其他人也发现了不对。整个湘城从今早开始就陷入一种极其凝重的氛围。只是他们一直没出去,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何事。
听罗横发问,吴香主赶忙吩咐家丁四下询问。
等到了第六横街,吴香主慌慌张张地凑近汇报:
“罗少爷!大事不好了!
昨天发生暴乱的竟不止湘城,而是全国范围的大规模暴乱!
仙音楼以这个理由,说要召集天下仙门去蓬莱仙岛会谈,呼吁大家一起造大唐天国的反!
而且西域魔国也于昨天正式宣战,山海关岌岌可危。右神策军的不败战神黄虎当场战死!另一位天策上将,大将军乔广宗已经赶赴边关了!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天下就乱成了这个样子?”
“喔豁!这么带劲!”
罗横瞪大了眼睛。
他倒是没什么慌张的感觉。
在他梦里,天下就没安宁过,甚至好几次是被他自己给玩崩的。
罗横用扇子敲了一下手,看向了彩蝶:
“彩蝶妹妹,被你说中了,真有别的目的,不然事情不可能这么凑巧,正好在同一时间一起爆发。”
“嗯,他们明显有备而来。幕后主使之人可能就是这两个国家,也许他们早就联手了。
他们借着那个名义,引动百姓争议,然后在全国暴乱的当口突起发难,这样便让大唐无论从道义上、兵力上,都陷入到了内忧外患的两难局面。
神策军也变得束手束脚,分身乏术。
如今这个局面,对那些有野心的人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
但对于那些普通人...”
回想之前一个个面露忧愁的百姓们,彩蝶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被当成刀使不说,一旦战争全面爆发,也不知会死多少人,又有多少家庭会变得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那没办法,天下合久必分,生灵弱肉强食,就是这么残酷!
对普通人来说,这是一场生死未卜的大难。因为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躲在家中,把希望交给神佛,交给未卜的命运,祈祷自己能逃过一劫。
可我们不一样!
乱点好啊,乱世才能出英雄!
碰到这种事,正是哥几个大展身手、名留青史的好时机!
不过稍稍早了点,我们现在才先天,起不到大作用。恐怕得赶紧练到金丹,才能在交战中成为主力。”
“小黑,过分了啊!在我这个后天三品面前,好意西说这种话?”
“嘿嘿,铨哥,你担心个啥,我相信你能创造‘奇迹’的。”
罗横说这话的时候对着平铨抖了抖眉毛。
“我决定了,以后换成白天睡觉,晚上就去小西弟那里修炼!”
“铨哥,过分了啊!考虑考虑杰哥和彩蝶妹妹的感受啊。”
“没事,你们晚上都来我这!”
人杰突然发声,他正色道:
“你们修为确实低了。不管怎样,我今年一定会晋升金丹,所以你们也都要争取在年底之前修到金丹。接下来我们尽快晋升元婴,然后一起踏上仙音楼,找他们宗主谈谈!”
“不用等以后,先生现在就可以和她谈一谈!”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街口传来,然后一位便衣老者出现在人杰他们面前。
他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会。他身后左手边站着那位熟悉的公公,公公正小心捧着一根用貂绒和红绸布包起来的剑鞘。
身后右手边是一名从未见过的将军,密密麻麻的金甲骑兵安静地四散分布。
“陛下?”
人杰惊讶地问道。
他不是没想过李元启可能会来找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这才刚过去一日而已。
发生这么大的事,他还有时间跑来湘城?
“是不是在想,皇帝大难临头不好好待在京洛,还有闲情跑出来?”
一身便服的李元启把人杰心声说了出来。
“嗯,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陛下这个时候来,肯定有事找我。”
“学生李元启,恳请先生助我!”
李元启突然大声高呼,两手抱拳对着人杰深深鞠了一躬。他后面的公公和将军也跟着一齐鞠躬。
人杰上前两步将李元启扶了起来:
“陛下客气了,我在小阁楼就说过,有什么我能帮到的地方尽管开口。只不过如今这局面,若是和我刚才知道的情况一样,我真不知道怎么帮你。”
人杰疑惑地问道。
“学生汗颜,今日来找先生,有三件事想向先生求助!”
“进屋说吧。”
等到了书房,包括九娘在内,其他人等都自觉地退了出去。
人杰这边留下了两兄弟和彩蝶,皇帝身后站着那位捧剑公公。陌生的将军则是自觉地守卫在书房门外。
知道李元启喜欢喝自己泡的茶,彩蝶亲自为他泡了几杯。
李元启缓缓端茶,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他饮了半口,又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似乎想将心中郁气狠狠呼出来。
“自从喝了彩蝶姑娘泡的茶,学生再喝宫中之茶,简直味同嚼蜡。”
“若我们双方都有空,倒是随时欢迎陛下来寒舍喝茶。”
“先生古道热肠,学生今后怕是真要多加拜访了。有叨扰之处,还望先生不要嫌弃则个。”
“好。”
“这两位小兄弟,可是传闻中先生的两位结拜兄弟,吉灵根吴平铨,还有神嘴罗横?”
“正是,见过陛下!”
平铨和罗横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
他们和彩蝶一样,从头到尾没有向李元启下跪过。作为人杰的结拜兄弟,在知道人杰的仙界背景后,他们心知自己的地位并不比这位凡界皇帝要低。
“果然都是气质不凡的少年英雄!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学生便开门见山了。”
说到这,李元启在书房设下了一道隔音结界:
“昨日全国各地暴乱的事情,以及他们想要问的那个问题,想必先生已经知道了,而且先生心中肯定也有相同的疑问。
如今,全天下都将矛头指向学生。
可学生有什么办法?
学生的难言之隐,以先生的聪明才智,恐怕不难猜出。
昨日下朝后,学生带领满朝官员在天道书院门口跪了整整一夜,请求书院能给百姓一个说法。结果,学生还是失败了!”
“老夫子怎么说?”
人杰好奇地问道。
“他直言不肯见我。”
“然后呢?”
“然后便是学生接下来想求先生的第一件事。
先生乃至圣认可之人,即便老夫子,也将先生以朋友之礼相待。
所以,学生今日厚颜恳请先生出面,以您的名义再去求一求老夫子,看是否有希望将此事昭告天下!
如果先生能办成此事,不仅解决了学生夙愿,还能化解百姓疑虑,从动机上粉碎仙音楼召谋逆反的险恶用心!
到时候,学生哪怕粉身碎骨,也定会代天下人,代李家皇室,报答先生的大恩大德!”
李元启说道这,又对着人杰深深鞠了一躬。他身后那个公公更夸张,用灵气将剑鞘悬浮在空中后,直接“咚咚咚”对着人杰磕起了头。
“这位公公请起来,陛下你也放心吧,即使你不提,我也会去问问老夫子。我会劝他给天下人一个说法的。”
人杰说的是实话,事关重大,他都不放心通过乌力交流,准备等回书院后与老夫子当面聊聊。
“先生高义,学生感激涕零!”
李元启眼角闪过一丝期冀。
“不知第二件事是什么?”
“若老夫子还是不肯开口,或没有赶在二月初二之前给一个明确的答复,学生恳请先生代表神策军,参加蓬莱仙岛的‘仙门会谈’!”
“我代表神策军?”
“正是!仙音楼既然面对所有仙门发起会谈,就不能拒绝神策军参加。
只要我们的人能在此次会谈中,说服各仙门放下逆反之心,阻止他们达成共识,便能给大唐赢得一次喘息的机会。
如此一来,学生便能腾出人手攘外安内,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为什么选我?我可不善于言辞。”
人杰奇怪地问道。
他还真的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说实话,他觉得这事找上次那个芮尘更合适,虽然那人不讨喜,但口才确实没话说。
“因为您的身份。”
“你是说‘先生’的身份?”
“是的,学生也不拐弯抹角了。这个时候我们无论派谁去,都很难说服对方。对方摆明不会听,而且肯定会百般刁难。
即便学生亲自参加,他们也不会再买账了。因为在发出邀请函的那一刻,这个逆贼便已公然撕破了脸!”
李元启说这些话时虽然脸色未变,却从体内散发出一股令人压抑的气势。可以看出,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平静,他眼冒精光地看着人杰:
“而您不一样!‘先生’,这两个字还代表天道书院!”
“可就算他们不敢对我怎样,也未必会听我的吧?像这种情况,我即使是去了,也不知怎样说服他们。”
“没关系,这件事最难的并不是如何去说,而是对方给不给我们开口的机会。
如果先生同意,学生可以聚集整个朝廷的智慧,将我们想说的话,对方可能说的话,一条条事先备好。
接下来,先生只要熟背就行!”
“还能这样?”
迎着李元启和公公期盼的目光,人杰习惯性地转头:
“彩蝶,你怎么看?”
没想到彩蝶摇了摇头:
“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但太危险了。
他们明面上是不敢拿主子您怎样,可万一背后耍阴招呢?
那不是大唐,而是遥远的东海!
如果我是仙音楼,一旦在这个时候知道主子要代表神策军破坏会谈,根本就不会让主子成功抵达蓬莱。
茫茫大海,真要出点什么意外,谁能说得清?
若对方敢这样做,主子,您知道后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