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元旦快乐（上）

今天是人界新历年的最后一天，街上塞满了人，到处都是跨年派对。

　　虽然精怪仙鬼不过新历年，但不妨碍大家一起参与这场狂欢。南平市每年跨年都会在江边搞大型新年放烟花活动，少白和妙果大早上的就出门了，据说是为了占一个看烟花的好位置，还提前打招呼如果太晚就在少白家过夜了。

　　出门前玄音还在猜，今晚少白会不会借着跨年的契机表白，不过看他那状态，悬。玄音也看了上千年了，平时自信洒落，侃侃而谈一男子，怎么面对妙果时就怂回了原形。

　　不知道妙果有没有发现，少白对她的要求从来不拒绝，喜欢和讨厌的东西一律附和。哪怕斗嘴，明显也是小男孩想引起心仪女生注意的那种，虽然妙果恨恨地称这种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虽然不过节，玄音却很喜欢在这一天晚上去芸芸众生的梦里走走看看。

　　大部分人这一天会梦见未来可期，梦想成真。即使上一年的flag倒成渣，也不妨碍今年继续开开心心地下定决心。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心。

　　每次看到这种梦，玄音都会一边感叹人类身上那种坚韧不拔的精神真可爱，一边又会忍不住和他们一起开心。快乐是会传染的。

　　另一小部分悲观的人，会伤心今年又失去了什么，哀叹没做好什么，甚至会气愤没得到什么。

　　进入这种梦，玄音一般会快速离开。人界有句老话，叫做知足常乐。显然这些人是无法理解的。

　　玄音闲庭漫步地穿过一个又一个的梦。

　　他在一个四合院门口停了下来，那里有个约摸四岁的小女孩。她扎着两根羊角辫，穿着碎花格子大袄，拿着一根糖葫芦，正在跳格子。衣服很厚，她跳的有些吃力，心情却很好，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似乎感觉到了玄音的目光，她抬起头，远远地问：“叔叔，你迷路了吗？”

　　玄音有些意外，他使了障眼法，一般人是看不见他的，有些孩子倒是能模模糊糊地感知到，但这个小姑娘清清楚楚地喊自己叔叔，这就不是模糊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让他想起来当年的妙果，一样天真无邪，不谙世事。

　　玄音走过去，蹲下身温柔地回答：“叔叔没有迷路，叔叔在找人。你能看见我，真了不起！”

　　小女孩被表扬了，有些不好意思。她举起手里的糖葫芦，问：“叔叔，你吃么？”

　　“叔叔不吃，你吃。”玄音冲小女孩灿烂一笑。

　　“叔叔你在找谁？”小女孩问。

　　“一个不知下落的故人。叔叔是神仙，你是第一个在障眼法下能看见我的普通人。叔叔可以满足你一个小愿望。”玄音很好奇这个小姑娘会提什么愿望。

　　“叔叔，你是什么神仙啊？”小女孩好奇地歪着头问。她的重点放在了神仙两个字上，而不是愿望。

　　“叔叔是梦神，掌管人间梦境的神仙。叔叔可以在梦里做很多事情，还能在一定范围内把梦变成现实。知道周公吗？叔叔的老师就是他。”玄音认真地说。

　　“可是我奶奶说，梦神是个老婆婆，大家都叫她梦婆婆，她给小孩子分配梦，乖小孩可以做好梦，坏小孩要做噩梦。”小女孩疑惑不解，这和她从长辈那里得到的常识不符。

　　“那是世人的杜撰。不过叔叔听老师说，第一任梦神确实是个女子，有传言说是一只凤，我老师也不确定。她喜欢低着头，声音很和蔼，只在任了很短一段时间，就消失了。”玄音耐心解释道，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小孩就随意敷衍。

　　小女孩低头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问题。玄音也不催促，就在一旁等着。

　　“什么愿望都可以吗？”小女孩抬起头，期待地望着玄音。

　　“对，什么愿望都可以。只要不违背人界的法律和道德。”玄音点点头。

　　“我想打开那扇门。”小姑娘指着紧闭的四合院大门，坚定地说。

　　“哦？为什么呢？”玄音更好奇了。

　　“我妈妈在里面！我……我想看看她。”小姑娘的语气渐渐低落。她有些祈求地望着玄音，完全忘记了，这是一个已经被答应的愿望。

　　“好，你靠近一些，让我看看这段记忆。”玄音眼睛里闪过一丝心疼。

　　“我都记不得了，你怎么看啊？”小女孩虽然想不通，还是很乖地照做了。

　　“人类的大脑就像一个很大的房间，储存着所有记忆。你想不起来，是因为大脑把那些优先级别低的、时间久远的记忆放在了角落，我来帮你把它找出来。”玄音尽量解释得通俗易懂。

　　他轻轻把手搭在小女孩的头顶，开始找关于四合院和妈妈的记忆。

　　小女孩念念的父母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就离婚了。念念罕见的判给了爸爸，她从小是由奶奶带大的。

　　念念上幼儿园的时候，看见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就回家问姥姥和爸爸。奶奶没说话，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而爸爸，他抽了一夜的烟，第二天就带回来一个有点凶的阿姨，那个阿姨变成了念念的后妈。

　　那是一年前的冬天，三岁的念念和爸爸坐了半天的高铁，来到了京都这个有些偏僻的四合院门前。爸爸让念念隔着门给妈妈磕头，妈妈快要去天上了。

　　他们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爸爸进去了。念念被告知不要到处乱跑，就在门口跳房子。这是念念对妈妈的唯一记忆，所以她经常梦见这个场景。

　　里面有争吵声，念念想偷看，又怕爸爸生气。

　　爸爸果然气冲冲地出门，把念念带回家，从此，妈妈这个词成了家里的禁忌。刚刚改口叫了一年的后妈，也只能被喊作阿姨。

　　“我带你去看看那天那扇门后面发生了什么。不过我要你闭眼的时候，你得闭眼，好吗？”玄音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完成念念的愿望。

　　对玄音来说，时间回溯并不难，难的是不做任何改变。一点点细微的变动都有可能产生影响巨大的蝴蝶效应。这事放在梦境里相对安全可控。就是不知道当时的念念能不能看到他们。玄音不想冒险，所以决定自己带念念进去。

　　“闭上眼睛，叔叔带你去见妈妈。”

　　玄音抱起念念，霎时梦境中风起云涌。

　　片刻，他们到了。

　　这个时间点上，三岁的念念刚刚听完叮嘱，目送爸爸进门，然后开始跳房子。忽然，她像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后经过。她转身看看背后，又看看门，什么也没有。

　　三岁的念念咬了一口爸爸给她买的糖葫芦，摇摇头不再想这事，继续跳房子。

　　玄音抱着闭上眼睛的念念来到门后面。他的动作很快，快到三岁的念念无法察觉。

　　因为障眼法，屋子里的人无法看见。玄音让四岁的念念睁开眼，拉着自己走。

　　两人在偌大的四合院开始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