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漠然

宋清尘的胸腔被数根树木根茎所穿透，血肉模糊。

　　“清尘！”姚月哭喊一声，立刻将那些挥舞的根茎节节击碎。

　　她接住宋清尘倒下的身体，整个人完全慌了，她看看他空洞的胸腔，再看看他虚弱的眉眼，浑身颤抖，晶莹的泪珠簇簇直下，一滴一滴落下，与他身上的鲜血混在一起，可她却毫无所觉，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哽咽道：“清尘……”，“清尘……”

　　宋清尘面上十分虚弱，声音气若蚊吟。

　　“月月——”

　　他说，

　　“别怕。”

　　那双平日里闪烁着智慧的深邃眉眼，此刻却失去了光泽，他的眸光越来越涣散，修长的睫毛正在缓缓压下。

　　“清尘！”

　　“你别睡！”

　　“清尘！”

　　姚月一遍一遍的呼唤他，源源不断地对着他的额际注送真气，可依然赶不上他眼睛翕合的速度。

　　她不停地给他注入真气，可他依然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看着他面色惨白的躺在她怀里，安静而祥和，姚月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正在她绝望之时，莫玄煞走了过来。

　　“尊上。”

　　他道：“顾公子或许还有救，尊上可以去找魔医，他们也许会有办法。”

　　“魔医？”对，她可以去找魔医，姚月心中浮现出一抹希望，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姚月抹了把眼泪，立刻将宋清尘扶起来，与此同时，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那面含希冀的急切模样，让任何人看了都忍不住动容。

　　可惜了！

　　莫玄煞摇摇头，漫步走到魔左使面前。

　　他内里的肌骨皆已碎了，经脉也在方才被姚月砍断，他此刻不过是废人一个。

　　九朝元老，一招不慎，便从云端跌入泥潭，令人唏嘘。

　　莫玄煞看着，将姚月送他的那立方鼎法器拿了出来，道：“魔左使，请吧！”

　　魔左使没有理他，只是从怀中拿出一个玉壶，掀开壶盖，将里面的东西浇灌在一直被他护在身下的青藤身上，手上的动作有些不稳，眼底却是浓的化不开的温柔宠溺。

　　“洛璃，这是今天的灵力。”

　　他瘫倒在地上，慢慢将头凑了过去。

　　洛璃却倏然从他身下撤走了，在隔他一米远的地方观望着他。

　　那距离不远，可他费尽力气也触碰不到。

　　伸出的胳膊倒下，想微笑看她最后一眼，可嘴角动了动，心中苦的厉害，半天也没有扯出一丝笑来。

　　莫玄煞再没有看下去，手中的方鼎魔气横溢，机械的翕合匡动，瞬间便将魔左使收了进来。

　　暮云阁的寝殿内聚满了人，整个魔宫的魔医全部聚集在这里，一个个面露难色，愁眉苦脸。

　　魔医压压跪了一地，无人敢答。

　　姚月心焦万分，“到底如何？”

　　一位魔医跪在地上终于道：“尊上，心脏之于人，如水之于鱼，顾公子心脏已被掏空，连复原的机会都没有。”

　　“臣等，实在是无能为力。”

　　似是怕姚月发怒，他话音刚落，其他人也跟着，齐齐跪了下去。

　　姚月听了，双腿有一瞬间的虚软，她将手撑在桌子上，堪堪站稳。

　　她看着下方跪着的众人，慢慢冷静下来，“魔医，你留下，其他人通通出去。”

　　“是！”

　　待其他人离开，姚月道：“魔医，素闻灵血丹可助人重铸内丹，有起死回生之效。若将灵血丹注入他体内，那他是不是就——”

　　姚月话未说完，魔医立刻出声阻拦：“尊上，万万不可，灵血丹岂能轻易交给一个凡人，这岂不是要将魔界拱手相让。”

　　姚月捉住他话中的意思，“所以说，这个办法可行？”

　　见姚月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他急忙道：“尊上身上的嗜血延年术还未练成，没有灵血丹在，吸收的魔气无处运转，谁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尊上贵体安康，灵血丹安在，魔族方能安稳。”

　　“为了魔族，为了魔族的万千生灵，臣，恳请尊上三思！”

　　他说着，言辞恳切，声泪俱下。

　　宋清尘生，还是万民生。

　　不，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冲突，宋清尘比她更适合做一个魔尊。他做魔尊，于魔界，于人界而言，或许，都是一件好事。

　　看着宋清尘渐渐冷却的身体，姚月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若将灵血丹一分为二呢？”这样既不会影响她修炼，也可以救他。

　　“尊上！”见姚月一意孤行，魔医急声劝慰。

　　姚月怒喝：“够了，你只需回答本尊的问题。”

　　姚月一怒，他便不敢吱声了，想到魔左使的下场，他再不敢迟疑，终于道：“灵血丹是存活了上千万年的灵丹，实体分化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灵血丹已生了灵识，认了主的，一时出现两个主人，时间久了，它可能会发生意识混乱，分不清，哪个才是它真正的主人。所以，尊上一定要切记，不能与它的分身离得过远，让它忘了你的味道。否则，尊上可能会失去对它的支配权。”

　　姚月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臣便先告退了。”

　　走至门口，大门忽然被人合上，他心中一惊，人还未作出反应，便已被姚月收进一件法器之中。

　　姚月对着法器内的人冷声道：“待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本尊自会放你出来。”

　　魔左使的事给她狠狠敲了一记警钟，吃一堑，长一智，她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她在屋内设了一道屏障，与屋外隔绝了起来。然后将宋清尘扶好，盘腿与他面对面坐在床上，看着已失去生命迹象的宋清尘，姚月心中一狠，将灵血丹取了出来。

　　一颗鲜红的血珠横立在二人之间，灵气涌动，将屋内照的通红。

　　灵血丹犹如滚珠，突然间急速转动，慢慢的分化为两颗，一般大小。

　　姚月额际渐渐流露汗珠，她将灵血丹缓缓推送至宋清尘空洞的胸口，眼见他的胸口迅速生长，慢慢愈合，姚月方才垮了下来。

　　她一把接住宋清尘倒过来的身体，然后扶他躺好。

　　她拭去额上的汗珠，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他面色恢复红润，胸口随着呼吸起起伏伏，姚月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姚月静坐在床边一直守着他，提心吊胆整整三天，宋清尘终于醒了。

　　看到他睁眼的一瞬间，姚月的眼眶立刻红了，她倏地扑进她怀里，喜极而泣道：“清尘，你终于醒了！”

　　姚月死死抱着他，哭的泣不成声。

　　感受到脖颈间姚月滚烫的泪珠，宋清尘睫毛轻眨几下，缓缓伸手搂住了她，眼里却是冷冷清清一片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