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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祸起

北漠深处的风卷起残阳,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惧和寒意,一路吹进中原玄门百家。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手下惊堂木响,张嘴便说起来了最近发生的一件怪事儿:

  “那玄门之首齐家的齐大公子,离奇丧命北漠边境,听仵作和齐大公子身边的书童说,那天正好是十五血月,没人看见是谁下的杀手,好好的翩翩少年郎就这样死得无声无息啊!”

  话说到此处,下面的看客中不知是谁便顺嘴接了一句,“北漠,莫不是那活阎王又现世了?”

  惊堂木再响,说书先生摇摇头叹气,“阎王现世,人间就不是人间了。那魔教胭脂门余孽怕是又要为害苍生了。”

  阎王……

  二楼雅间里一个青年人握着茶杯,透过窗棱的缝隙往下看,头发已经花白的说书先生估计是渴了,正端着茶水往嘴边送。

  就在他嘴唇刚碰到杯沿时,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破空而出,直扑那老先生眉心。

  “铛~”

  一声轻微脆响过后,银针被弹开射进了一旁的梁柱上,几乎全没了进去,可见出手之人力道狠辣是想直取其性命的。

  说书先生被吓得老脸煞白,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往角落里蹭。

  看客们还没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就听见角落一个孩童大喝一声:“你这老东西胡说八道!胭脂门虽为魔教,可已经十五年未曾出现了,你这明摆着就是泼脏水!我定要好好教训你!!!”

  看着孩子不过七八岁的模样,虽然是一身素色青衣,但看得出衣料都是上好的云锦。那一张小脸粉雕玉琢的甚是好看。

  可惜这么好看的小孩儿现在正叉着腰怒目圆睁,活生生一副小魔王的样子,实在和他那一身贵族公子哥气质完全不符。

  人群中有个满脸胡茬的中年人站了出来,“谁家的黄口小儿?你既然知道胭脂门是魔教,那也应该知道魔教十五年前屠戮中原,害死多少无辜百姓的事情吧!”

  小孩儿抬起头,不屑地看了一眼中年男人,“屠戮?当初胭脂门不过杀了十余家玄门,总共不到一百人,虽说手段残忍,但那些都是该死之人。而玄门讨伐魔教,围着罗刹城整整半个月,杀的又何止一百人?”

  此话一出,有人沉默,有人轻蔑冷笑,也有人一脸茫然,七嘴八舌的声音犹如大海浪潮一般袭来。

  “自古正邪不两立,玄门讨伐魔教是为替天行道!”

  “是啊,听我阿娘讲魔教杀了很多人,还捡尸炼魂,凶险得很呐!”

  “魔教真的又出现了吗?那可是一群活阎王啊。”

  二楼雅间里的青年依然看着楼下,只是手里的茶杯握得越发地紧。

  他伸手撑起窗户,对着楼下嘈杂的人群喊了一句:“初七,不得胡闹,上来。”

  气势汹汹的小孩儿听到这声音一愣,立马变得和霜打的茄子一样。嘴里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然后也不管其他人在说什么,自顾自的往楼上走去。

  路过说书先生面前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哆哆嗦嗦的老头,“若下次再让我听见你胡说,我便拔了你的舌头喂狼!”

  说完,便上了楼。

  七八岁的孩子怎么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那银针的力道…也太狠了,这个小孩儿不简单呀。

  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看了眼小孩儿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那扇被撑起来一点点的窗户,心里总有个不好的预感。

  他歪了歪身子,对身边家奴打扮的人吩咐道:“你去齐府通知一声,就说魔教有人来吊唁齐公子了。”

  家奴点头,急匆匆地出了茶楼。

  而此时二楼雅间,小孩坐在青年人对面,一脸的委屈。

  “长义师兄,他们胡说八道,你怎么还出手挡了我的银针救那老头?”

  长义递给他一杯茶,不紧不慢地说:“初七,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的?你师姐也再三嘱咐你,让你来中原千万别惹事。如果你刚刚杀了那个人,那我们胭脂门便更加有嘴说不清了。”

  初七也不伸手,别过脸嘟囔着:“就是因为你跟师姐什么都不让我们做,所以他们才会以为是我们杀了齐公子。明明被人泼了脏水受了冤枉,却什么都不能说。”

  孩子终归是孩子,受不得一丁点委屈和冤枉。初七嘟着嘴,说话都有些哽咽了。

  长义摇摇头,还想再宽慰她两句,却听见楼下惊呼一声,“魔教杀人了!”

  初七立刻弹起来,推开窗户一看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死了!”

  那个说书的老先生倒在楼梯上,血顺着木板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堂下众人乱成一片,惊叫哭喊声不绝于耳,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是谁。

  长义没有探头出去看,但也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魔教杀人,这四个字听起来似乎理所当然。杀人的本该就是魔教,魔教本就该滥杀无辜。

  初七急急忙忙奔出去时,茶楼里的人已经是四散而逃,那个老头就趴在楼梯边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死不瞑目啊。

  是谁杀了他呢?

  光天化日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要把一个人杀死,看来对方也是个狠角色。

  不知道杀死这个说书先生的人,和前几天在北漠边境杀死齐公子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但无论是不是同一个人,这两件事背后肯定都是冲着胭脂门来的。长义喝了最后一口茶,起身离开。

  不到半日,魔教杀人的消息几乎传遍了三清城,而身为玄门之首的齐家却没有出现。

  齐府门口白绸高挂,大门紧闭,秋风吹起白缦翻飞,诡异又凄惨。

  白色的纸钱在空中漫无目的的飘着,一声接着一声低低的啜泣从高高的院墙之内传了出来。

  初七站在门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疑惑,“长义师兄,我们要进去吗?”

  “要进去,但不是现在。等到了晚上三更时分,我再来悄悄看一看齐公子尸体,看能不能发现一些线索。”

  三更天…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初七咽了咽口水,半夜三更去看一个死尸,这种事儿恐怕也只有长义师兄干得出来。不对,还有师姐也能干出这种事儿。

  两个人转过齐府街道拐角,边看见一辆金光灿灿的马车朝他们的方向驶来。

  本来是没有瞧见的,可无奈马车实在太奢华,就连装饰的珠帘都是宝石做的,折射着正午明亮的阳光,闪到了他们的眼睛。

  初七揉了揉眼睛对身边的人说:“长义师兄,你不是说中原人都很谦逊低调的吗?”

  旁边的人沉默了一下,拉过初七退到路边,“咳咳,这个……人与人之间总是有差别的嘛。”

  说话间,那看着金光灿灿的马车已经从他们身边过去了,一直到了齐府门前才停下。

  马车刚停稳,齐府紧闭的大门便有人打开了,看那人也很年轻,单膝跪在马车前,朗声道:“齐越不知卫王爷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马车帘子被撩开,露出车内主人的侧脸,如刀刻一般的棱角,剑眉星目,天生一副好皮相。可惜拥有这种皮相的主人面色似乎不太好。

  这人从马车里下来就一直咳嗽,初七躲在路口转角处离得很远,都能听见他虚弱无力的声音。

  “二公子不必客气,莲生也不过是一个垂死挣扎的人。听闻大公子噩耗,悲痛难忍,拖着这一副病怏怏的身子来送送他。”

  就说这两句话,卫莲生已经咳得满脸通红,仿佛在下一秒就要在这齐府大门前撒手人寰了,吓得齐越赶紧把他迎了进去。

  “师兄,那人我见过。”

  初七皱着眉,指着府门前消失的背影说:“从里面出来的那个人,我在往生客栈见过。”

  “你说齐越?”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我只知道血月那天晚上,我见过他。”

  血月…那不就是齐大公子死的那天?

  长义心里暗暗有了猜想,又抬头看了眼齐府紧闭的大门。

  这半日城中百姓都在说,三清城有魔教余孽,还光天化日之下杀了人。怎么这齐府一点动静也没有?还有这个病秧子王爷,看着总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师兄?师兄?”

  初七又喊了两声,“你看什么呢?咱们还是早点回客栈吧,晚上打探清楚了那个齐公子的死因,我们就回罗刹城,师姐两天没见到我肯定无聊死了。”

  小孩儿一路叨叨个不停,天真烂漫得很。

  长义忍不住挑眉笑道:“是啊,你师姐两天没见到你,肯定轻松得很。”

  “师兄,你怎么这样,我是怕你一个人出来打探情况有危险,特意跟着出来保护你的!”

  初七嘟着嘴,努力摆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切!你拿什么保护我?就拿你手里吃剩的半串糖葫芦吗?”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斗着嘴,慢慢消失在巷口。而齐府紧闭的大门之内,一双眼睛慢慢目送他俩离开,转身进了内堂。

  卫莲生颤抖着给亡灵牌位上了香,又安慰了两句跪着的一众家属。

  “我与大公子私交甚好,闻此噩耗我是心如刀绞,我…咳咳咳!咳!”

  话说到一半,突然咳个不停,身边的侍卫立马上前扶住他,“王爷,身体要紧。”

  齐府的人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有跪在下首的一个女子最先反应过来,慌忙招呼人去请大夫。

  卫莲生抚了抚自己胸口,虚弱地说:“不…不用了,我只是忧思过…不知少夫人可允莲生和大公子单独呆一会儿?”

  招呼着让请大夫的女子就是齐大公子的正妻—何月儿。过门才不过两月这就守了寡,一双眼睛哭得通红,也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了那死去的新婚丈夫。

  何月儿点头,擦了擦眼泪带着所有人离开了灵堂,只留下了卫莲生和他的侍卫。

  看着一群人消失在院门外,卫莲生立马收起来了那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挣开侍卫的搀扶,开始观察起棺材里躺着的死人。

  “王…王爷,别人都在传您和大公子是…是…断袖,您今天闹这一出要是传了出去,谁家姑娘还敢…”

  侍卫在一旁一脸的苦大仇深,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元琅,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这味道很熟悉,像是……熏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