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今年的初雪来的有些早，宫里人人都说是好兆头。
新帝登基，瑞雪兆丰年，连御花园的梅花都开得比往年繁盛。
人人都这样说。
宫里时日寂寥，李婕妤，苏才人，齐才人，三个人约了一同去御花园赏梅。
地上有一层不薄不厚的积雪，踩上去有咯吱咯吱的声音，所以算不上很薄；但是踩上去也只浸没鞋底，鞋面大湿不了分毫，所以也算不上很厚。
一路走来，三个人说说话，才不至冷清。
“哎，你们俩听说了吗？前个儿天气骤然变幻，都说要下雪了，所以陛下特意去了皇后娘娘的凤藻殿，像寻常富贵人家一样，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一同等着看初雪。”说话的是齐才人，她住的地方离文妃近，这也是偶然间从文妃那里知晓的。
“为何要特意去皇后娘娘那里等着看初雪？”苏才人有些没明白，既然想看雪，陛下的勤政殿可以看啊，宫里其他地方也可以看啊。
齐才人欠了欠身子，凑到二人耳畔：“只因陛下听说，民间相传，夫妻之间一起看每年的初雪，可以恩爱相随，白首到老。”
李婕妤是三个人当中唯一一个还没有侍寝过的，听闻齐才人此话，心中更加落寞：“陛下待皇后娘娘可真好。”
齐才人点头称是。
陛下对皇后娘娘情真意切，这六宫上下，谁都看的出来。
苏才人拉起李婕妤的手，温言宽慰：“你迟早也会得陛下召幸的，不着急。”
齐才人这才反应过来李婕妤刚刚是有些落寞的：“是啊，我们五个人一同进宫，只有你和陈婕妤封的是婕妤，可见陛下对你还是另眼相待的，以后你侍寝的日子还多呢！”
齐才人和苏才人相视一笑。
李婕妤还未经人事，听得侍寝二字，顿时羞得双颊绯红。
“这半个月以来，我们可是连陛下的面儿都没见着。”三个人继续往前走，齐才人继续说着。
“我听说这半个月陛下除了去看过许妃娘娘和文妃娘娘一次，其他时间都在皇后娘娘那里。”李婕妤虽未曾侍寝，不过这些事，她还是知道的。这些事越是知道，她越觉得自己承宠机会渺茫。
“你们知道吗，半个月以前，大皇子去勤政殿见陛下，跟陛下闹别扭，问陛下是不是有了其他好看的妃子，就不要他母后了，没想到陛下不但不生气，还小心翼翼地哄着大皇子。”齐才人也不知自己的消息怎么就这么灵通了。
不过这件事，六宫上下都有耳闻。
“我也听说了。那你们说陛下这段时间不再去其他人那里，是不是和大皇子那番话有关。”
“我觉得多少有些关系的，皇后娘娘有这样贴心的儿子，可真是好福气。”齐才人这句话，隐隐含了艳羡。
“倒也不是什么福气不福气的话，是陛下爱屋及乌罢了。”苏才人素来通透，不过她尚且还参不透陛下是因皇后这个“屋”而及大皇子这个“乌”，还是因大皇子这个“屋”而及皇后这个“乌”。
“什么爱屋及乌，不过是皇后有手段，教着她的好儿子去陛下面前哭闹。”几分凌冽，几分不甘，几分高傲的声音骤然响起。
吓了她们三人一跳。
“嫔妾见过许妃娘娘。”三人忙转过身行礼。
是了，已经到御花园了，想必许妃也是趁着雪后有意趣，出来赏梅，许妃穿着与红梅颜色相近的月季色宫装，美人，红梅，融为一色。
“起来吧。”许妃扫过三人，有些不屑，不过是几个才人婕妤，身份远不及她。
“嫔妾等不知许妃娘娘在这儿，扰了娘娘赏花，还请娘娘见谅。”苏才人最先定下来，不失规矩地给许妃请罪，另外两个人也跟着行礼。
“都起来吧，本宫是没有容人之量的人吗？”许妃自顾自把玩着刚刚折下来的一枝梅花。
“你们三个，有时间还是想想如何博陛下青睐吧，你们瞧瞧，你们进宫才多久，皇后就已经罚了两个人闭门思过，就剩你们三个了，你们再不争口气，下一个就是你们了。”
陈婕妤和周才人是因为犯了错才被罚，可许妃这话的意思，听着竟是皇后娘娘故意的了。
三个人不知如何接话。
“今日这御花园可真热闹啊。”听这温温柔柔的声音，就知道是文妃。
许妃转过身，看向文妃来的方向。
垂着头的三个人迅速抬起头相互看了一眼，脸上表情再清楚不过，今日她们是瞎凑什么热闹，雪一停就出来赏梅。
许妃刚刚那番话，文妃是听到了的，所以特意出声解围。
“呦，文妃妹妹带着长宁公主出来了？”许妃伸了伸手，摸了摸长宁公主的脸：“瞧这小脸，都冻的冰凉冰凉的了，文妃妹妹也是，长宁公主打小就身子不好，这么冷的天，你还带她出来，也不怕生病。”
当年文妃刚生下公主的时候，许妃还暗暗嘲讽过，怕是活不过周岁。
“长宁是身子弱，不过过了周岁以后，也不像以前了，太医说经常带她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况且今日我给她穿的严实，不会冻着她的，做母亲的，自然会把孩子照顾妥当，不像许妃姐姐，不做母亲，自然不懂这些。”文妃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可这话却是往许妃心口上扎。
果然，许妃顿时拉了脸色，比冬日里灰蒙蒙的天色还难看。
“那妹妹这个做母亲的，就好好做，好好教你的女儿，看看皇后，那才叫做母亲，她的儿子去陛下面前说几句话，就轻易得了陛下半个月的夜夜留宿，妹妹你呢？你的女儿，好像并不得陛下多少疼爱吧。都说公主是陛下的掌上珠，最得宠爱，本宫在长宁公主这里，可完全没感觉到。”许妃轻蔑一笑，她岂是会轻易吃亏的，逞一时口舌之快，她也必要争个得意。
这件事，也是文妃的心结。
触及心中所痛，文妃忍下难过，晦涩地挤出一抹笑：“妹妹不打扰姐姐赏梅了，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