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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复苏(上)

被人放在口头念叨了一天,王伯整日里喷嚏不断。

  仆妇离了众人,便到了王伯门前。

  王伯在封宅是有自己独立居所的,就在前院右侧,一座不过三间的小屋。屋子不在大小,在于体面。这份体面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仆妇艳羡地扫了眼屋子,然后迈进门去。

  王伯接连间三四个喷嚏。

  “哟,这是怎么了?别是感冒了。”

  王伯恨恨地揉了揉鼻子:“一群背地里嚼舌根的夯货,叫爷爷知道给你们一顿好打。”

  仆妇便知道她们背地里说事被他知晓了,忙澄清道:“可不是,一群没见识的东西。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也巴巴地凑上去,正儿八经当个主子。”

  王伯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都胡沁些什么,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仆妇赔笑了几声,知道王伯如今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多嘴,连忙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钱包来:“这是这次入的’股’,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就带着一起去呗。”

  王伯冷哼一声,接过小钱包随意扫了一眼:“这几天哪有那个时间和精力,谁能想到封总从哪里找来这么个臭丫头,专门来跟我添堵。”

  仆妇笑道:“您老人家佛祖一样的人物,跟个不懂事的丫头置什么气,等她治不好那梅花树,自然也就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

  王伯长叹一声:“年轻人啊,还是要吃些苦头长些教训才是。”

  话中颇有些不以为意,但心里仍旧有些打鼓。

  这小女子总有几分邪性,若是她当真把这梅花树治好了……

  仆妇见王伯面上仍旧有些不虞,知道他心里还是记挂的,当下眼珠子一转,一拍手,带着几分夸张道:“要我说啊,您实是不必忧心。您是不知道,那小姑娘瞧着十指纤纤就是个不沾阳春水的主。这一天都要过去了,您可见着她治了那树不成?”

  王伯倒是真不知道这茬。他本着避嫌的原则,况且人家又那般说了什么秘技不外传,他也拉不下那个脸去打听。抬头看了仆妇一眼,道:“你听说了什么?”

  仆妇心下一喜,忙道:“我方才过来的时候,亲自去瞧了眼。就端了把椅子坐在那棚里,汤汤水水倒是叫了不少,什么冰镇西瓜汁,白豆蔻熟水,酸梅汤,绿豆水……您知道的,厨房帮忙的小蔡是我老乡。”

  “说重点!”王伯不耐。

  “是是,”仆妇点头如捣蒜,又道,“我寻思这些汤汤水水难不成是用来浇树的不成?可去了一瞧,这才知道全是她喝的!”说到这里,仆妇瞪大眼做了个惊讶的表情。

  “合着她这一天只是坐在那儿喝水?啥事没做?”王伯惊愕地坐直了身子。

  “可不是呢!嗷对了,中午还回主宅吃了个午饭。”

  “你确定?说不定自己悄摸在里面捣鼓什么也不一定。”王伯沉声道。

  “那总得需要工具吧?她什么都没要!还有,温室门口一直有人候着呢。老夫人体恤,特意让小蔡跟在后头伺候,结果只是要喝水!小蔡时不时偷偷瞧一眼,除了喝水,其他时候都一动不动地坐着呢!”

  王伯闻言一面思索,一面缓缓靠上了椅背。

  夏天易燥热口干,棚里温度更高,多喝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谁让藜央现在处在风口浪尖,封宅多少人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可偏偏这一日过去了,她只是端着椅子坐在树前看着,饮子喝了不少,事情却一样没做。

  难不成她完全没把这梅花树当回事?

  王伯一头雾水又暗自窃喜。

  这般听下来,这女子不过是个阵势唬人、毫无真本事的花拳绣腿罢了。

  那么他还真不必把她当回事。

  小孩子么,陪她玩玩,一笑了之,还博了个宽厚和善、体恤晚辈的名声。

  王伯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待这件事情尘埃落定后,那女子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宽慰她的话。

  王伯嗤得笑出声:“顾晓啊顾晓,你果然机灵。等这件事情过去,我在你原本的利润上再加一成!”

  仆妇顾晓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屋子里有男女欢畅的大笑声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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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仆妇们的议论,王伯的腹诽,这些藜央全都不知道,知道了也并不在意。

  从清晨起来后,她便端了把椅子坐在了梅花树前。

  封老夫人本想陪她一起,但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坐到什么时候,老夫人年纪又大了,实在不必让她一道在这儿空候着,在她和程阿姨的劝解下最终放弃了。

  更何况,藜央抬头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夏末的时候,日头还是很毒辣的。

  刺目的阳光令藜央一阵恍惚。

  “藜小姐,你不热吗?”

  “热?”

  藜央看着自己的衣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摇了摇头。

  而那位叫小蔡的仆妇不过在温室里站了一刻钟,身上便汗湿了。

  藜央见她实在是辛苦,就道:“你还是出去候着吧,有需要的时候再叫你。”

  小蔡立刻长舒一口气,毫不客气地一点头就出去了。

  想想她如释重负的模样,藜央不禁摇头,所以没让封老夫人跟过来实在是明智的决定。

  至于什么热或者冷的,藜央摸了摸手里的杯子,她真的是没感觉到热。

  他们为什么这么热呢?

  但不过思量了一刻,这个问题便被她抛诸脑后。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还是这棵梅花树。

  藜央的目光又投向树干。

  她在等一个时间。一个恰当的时机,便可以救回这棵树。

  梅花树其实是死了。

  遭了虫灾又没有得到及时恰当的救治,早就死了。

  但因仍有一丝魂灵残存,寄留在梅花树体内。气息微弱,却又绵绵不绝。

  所以树是死的,却又是活的。

  此树又非彼树。

  这是她在这里坐了一天,看到的真相。

  她并没有说错,生死之道,并不是她能勘破和左右的。

  但草木之道,她略通。

  她不能左右人的生死,却能让树起死回生。

  至于原因,藜央沉思,她记不得了。

  倒像是一种本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阳光渐渐西斜。大地在夕阳的余晖下映成了瑰丽的橘红色,像披着嫁衣的娇娘,艳丽又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