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

“什么?五十两银子？你们坑人呢吧？”如是看着面前这位足有两个她那般壮实的汉子，惊呼出声。

　　今日就是鉴宝大会的第一日，如是足足提前了三个时辰，想趁着开启之前逛逛这地下城。没想到，进这地下城还须五十两银子作进门费。

　　那汉子看着面前那个模样娇小的女子，笑道：“这是咱们地下城的城主定下的规矩，生而在世，乐得逍遥方是正道。若是不好生享乐，岂不是白活一趟？而金银财宝就是享乐人生的通行证啊。”

　　“这说得倒是。”如是虽然有些心疼这五十两，但也赞同的点点头。活在这世上，若是单单为了济世救人，从不为自己考虑，那怕不是圣人就是神仙。收些钱确实是应该的。

　　可这进门就需要五十两，这也太多了吧。如是有些肉疼的递给他一张银票，唉，这才是漫漫花钱路第一步，后面还不知要多少银钱。她摸了摸袖口，也不知道这银票够不够。

　　那高大的汉子，拿手捻了捻银票的质感，继而绽出更大的一抹笑，敲了敲漆黑的桌面，桌子面部开了一个洞，他将那张银票整整齐齐的放了进去，木板合上。桌子底部响起了一阵木齿交错的声音，而后没了声音。看来这桌子下面有输送开关，那张银票已不知被传到何处去了。

　　那看门的汉子憨笑道：“哎呀，您哪，想必是第一回来此处，这地下城是不管客人买卖之事的，您有些在外不好出手的小物件都可在百黑这一区摆摊兜售，此处是彻底不受官府管辖的，您尽管放心。若您不卖什么，您去捡个漏，岂不是发了大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说着，还贴心附赠了一副巴掌大小的羊皮纸。他看了眼四周，低声道：“这是我特意赠送给姑娘的，这羊皮上绘制这地下城客人可去的所有地方。此番就算我私人赠与姑娘的，还劳烦不要外传。”

　　如是口中一边念到“自然自然”，一边将这份地图小心揣进衣袖。最后与这汉子道谢告辞，兴致勃勃地走了进去。全然忘了刚刚自己的肉疼之色。

　　待她走后，那汉子看着面前一位抱着刀的男子，笑道：“这百黑区啊，都是天材地宝，您这五十两绝对不亏。大侠若不嫌弃，小的私下赠与您一份地图，这地图上……”

　　这后面发生的一切，如是自然不知道。若是她知道那汉子有一箱那样的小地图，想必也只会气闷一会儿，而后无奈的笑笑。

　　地下城，又称阎罗城，英雄冢，生死城，极乐世界。之所以有这么多的外号，还是因为它的特殊性。

　　此处不受官府挟制，完完全全的法外自由之地。什么盗墓得来的，杀人夺宝的，任何在外不能卖的宝贝此处都可以买卖。而且此处严禁斗殴，日常有阎罗小队巡视。听闻为了此次三年一度的鉴宝大会，他们聘请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大镖师前来镇场。

　　此处有花楼酒馆，有奴隶买卖，有各色赌坊，有珍稀药草，有古物文玩，外界难得一见的玩意儿这都有。

　　这只是如是能了解到的消息，还有些如是也不知道的事，例如无闻谷怎么都没查出来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只查到是个男的，但没查出他的年岁样貌。有人说幕后之人与皇室有关，甚至就是皇室中人。否则怎会有这般大的权限。

　　如是觉得是城主是皇室中人的可能性不大，她一进来就觉得此地的布局陈设不一般，不像是皇室贵族，倒像是江湖中人设计的。

　　她走到一僻静处，掏出羊皮地图细看。刚刚那处就是地下城入门，地下城入口不在地下而在地上，说是在京都府内，其实只有入口在京都府巷尾烧饼铺。地下城这般宽阔，不亚于一个小型城池，若是设在京都府下自然是不成的。

　　先不说城池上方人潮翻涌，摩肩接踵，地下城无支撑点易坍塌。再者说，但凡君主越好信奉看不见的东西。比如龙气龙脉，若是随意动土就易伤到龙气。而这二物与王朝的命运息息相关。

　　师父说过这都是有依据的，风水一事并非先辈胡诌。

　　很多人都知道地下城所在，但不知道它的方位入口。别人筛选人才，地下城也要筛选客人。没有人脉与消息渠道连入口都不知道在何处的人地下城也不愿去接待结交。

　　烧饼铺大门尘封，扣门须得三长两短。进门后，只有一个看似聋哑的驼背老者。想要进后门，只消说一句“是是非非地，明明白白天”，自然有人跳出来带你下去。

　　过了消息与金钱这两关才算是真正进到了地下城。与如是想象的不同，地下城的大部分地方都是灯火通明，宽敞明亮。有一些地方黑黢黢的没有灯火，院门前放置了一个红灯笼，看来那里就是客人不能去的禁地了。

　　远远的，一个身着血红衣裳，头扎红巾的少女朝如是走来。“客人，是否需要我为您带路？”

　　“你是？”

　　女子俯首道：“在下洪奇，是地下城的哑奴。”

　　如是恍然。哑奴不是指不会说话的奴仆，而是指那些甘愿将身契籍契押给地下城，自愿终生成为地下城奴仆的人。他们一般都有一些愿望，地下城替他们完成心愿，他们也要为此付出代价，牺牲自由。

　　这些人终生都不能离开地下城，一般除了真正走投无路的，没有人会为了一时的愿望牺牲一辈子。

　　如是攥着手中的小地图，决定还是拒绝。那女子却低头说道：“您放心，我们不会收取费用，也不会干涉客人的任何举动，还会向您介绍地下城各区的规则，若您有任何不适，可以随时吩咐洪奇退下。”

　　如是听着这话，也心动起来。自己只是想来开开眼界，不在乎有没有人跟着，更何况听她所说，这各区还有不同的规则，有个人提点一二也好。

　　当然最重要的是——不收钱啊。

　　如是随即点头同意，洪奇见她点头，脸上也有了些喜色。

　　见如是疑惑的看向她，她又立马紧张地解释道：“我等哑仆每月月底需要审核，主要是以客人的满意度来度量的。我刚来，您是我接待的第一位客人。”

　　哦，如是明白了，月底绩效考核嘛，跟官员述职差不多。作为在无闻谷无忧无虑了十多年的人，她不大能想象这种绩效考核的日子。

　　踌躇一二，还是软言轻抚了几句，看着她面上仍有些仓皇之色，如是随口问道：“百黑区怎么走？”

　　那女子躬身指了一个方向，努力镇定道：“客人随我来。”

　　如是随着她往向左边拐了两个岔道，随后从一条白墙黑瓦的巷子穿过。

　　“你是为了什么自愿成为哑仆？”如是看她稚嫩的模样，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这样好的年龄，这样好的时光，她会为了什么甘心付出自己的一生。

　　“为了报仇。”少女神色忽的黯然了。

　　如是看着她泫然若泣的模样，大概猜得到是些不好的事情。虽然自己有些好奇，却止住了询问的话，戳人伤疤不道德啊。

　　她没问下去，洪奇自然不会主动接话。她看着四周，这里和入口处略有些不同。大门是用罕见的黑香檀木做的，通体紫黑，门高丈许，两旁的钢柱粗粗雕刻着些刀兵利器，粗犷异常。所以如是才会觉得城主是江湖人士。

　　可看此处，白墙黛瓦，池塘清浅，与外界一般无二，倒是一副江南人家的模样。唯一让她感到有些不同的地方就是这里太平和了，仿佛时间都停滞了。如是猜测大约是此处没有自然光照风雨，是故养不活花花草草，显得没有生机活力。

　　走过那条巷子时，如是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死死地盯着自己，如蛆附骨如影随形，让人十分不适。她暗自警醒，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看向洪奇，洪奇面色如故，没有任何异样。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离她仅有一院之隔的一个小屋内，一个头发杂乱，看不清面目的男子收回目光。他怀里抱着一把伞，口中喃喃道：“无闻谷，嘿嘿，是谢道年的徒弟。连这种门派都惊动了吗？哈哈哈……”

　　说着说着便发狂仰天大笑起来，露出了一张斑驳的面庞。他虽发疯大笑，怀中却仍紧紧抱着那把伞。奇怪的是，他弄出这般大的动静，院外却没有任何声响。他就像是被隔绝在一个空间里面。

　　如是一走出小巷，身上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没了，她虽疑惑却也没有就此安心，练武之人五官灵敏，大多不会出错。况且直觉告诉她，刚刚不是幻觉，绝不可掉以轻心。这地下城定然有更大的秘密。

　　如是又有些小兴奋，可惜师祖给的细雨剑法还差最后一步，没能融会贯通，否则自己真想探一探这地下城。

　　“客人，到了。”洪奇恭敬的回话声将如是拉回了现实。

　　“此处就是百黑区？”如是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