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心如天人，身如禽兽

　　“难道夫子不觉得，夜深人静的时候，正是传授剑道的好时候。”江离笑着开口。“曾经就有大宗师，敲了弟子的脑门三下，就是要他三更半夜了去学习大道。难道夫子不是效仿这一段故事吗？”

　　何夫子拍了拍头，道：“跟我来吧。”

　　两人跟着何夫子，却是来到了一间书室钱

　　何夫子打开门说道：“这里有不少书籍，可惜都没什么人看。这些也不是剑经，大多只是一些蒙学的道理。所以，也没什么人来看。”

　　何夫子踏入门中，点亮了一根蜡烛，接着又脱下了鞋子。

　　江离与雨霜雪也是进门脱鞋。

　　何夫子却是蹲下了身子，将两人的鞋子拿了起来。

　　江离微微一愣神，何夫子看了看鞋子的底部，开口说道：“你们逃了很远吧！这磨损的痕迹很新，但磨损的却很严重。”

　　“是的。”

　　江离开口答道。

　　何夫子指着两人的鞋子说道：“你们的鞋子有着不同，抛开样式材质。你们看，鞋底的磨损是不一样的。”

　　江离一看，雨霜雪的鞋底十分平整。

　　“你的步法有问题，所以才会让鞋子被磨去了一角。”

　　江离一看，自己的鞋子果然不平整，有着一角磨损的最为严重，从那里，便能看出这是在短时间之中磨损的。

　　随即，他明白了。雨霜雪以前是穷人，所以对于自己的鞋子一直都是比较珍惜的，她抱着让鞋子用的更久的心思。却是无意中让运脚的步法更好了。而江离的本质乃是现代之人，鞋子坏掉了自然就换了，而且鞋子也是现在的鞋子，磨损并不相同。

　　雨霜雪现在倒是并不珍惜鞋子了，每一次正步都是极其用力，丝毫不在乎鞋子会坏掉。

　　何夫子放下了鞋子，带着两人进入房间之中。

　　房间之中，有着书架。

　　何夫子将蜡烛放好，从书架之中抽出了两根木剑，丢了一根给江离。

　　“运脚的步法，需要你持之以恒的注意，才能够修改过来，就算你现在调整，也是没有意义的。”

　　在他说话的时候，他忽然一剑就攻了过来。

　　蜡烛的火焰被风带起，微微晃动。

　　“胜负，是在这小小书屋之中，周围都是书架，自然而成战场，而胜负的关键，不在于打败对手，还要做到一点，不能熄灭蜡烛。如何，做的到么？”

　　江离架住了何夫子的攻击，却是心中一凛。

　　首先，在书架范围之中，大开大合的剑式是不行的，挥剑也容易产生气流从而熄灭蜡烛。

　　自然，应该选择刺击。

　　他这样想着，将木剑刺了过去。

　　但是，何夫子却是轻而易举的招架住了，反而是何夫子攻来的木剑，一剑快过一剑，很快就将江离逼到了角落里。

　　江离已然明白，因为只有一根蜡烛，所以房间之中有些看不清，刺击的声响也不大，很难把握他是从哪里攻击而来的，因此，自己只能节节败退。

　　没过片刻，何夫子的木剑就已经抵在了江离的胸前，而江离，已经到了墙边，再无可退。

　　江离知道，自己还有剑式可以用，但是，天子呼来不上船的身法飘逸，仿佛乘风飞仙一般，自然是会带起气流动荡的。

　　何夫子放下了木剑，掩着胸口微微喘息着道：“我已经老了，在体力上就已经不足，而且我的眼力也不好了。不过，因为是在深夜，又是这样微弱的烛光之下，就将你带入了与我同样的环境。换一个环境，若是一处宽阔所在，若是白昼之中，你可以跑，可以打。不过你们年轻人，不爱玩这些小聪明，那也是很好的。堂堂正正的决一胜负，才是剑道争斗之中最开心的事情。”

　　江离看着，却知道，秦长老也同样年老，虽然不如何夫子，但体力也很好，何夫子即使差些，也不至于这么简单就累倒。看他的样子，反而像是受了伤，恐怕是年轻之时争斗之后留下来的。

　　何夫子盘腿坐下说道：“我这东河剑院，是我何家一直所开。与西岳的岳家可说是死敌了。一直以来，两家剑院争斗，东河便没有胜过。所以最近，刘家找到了我，准备将自己的少爷送进来。家丁也可以充当到时候大会的棋子，自然能够在两家争斗中胜出。”

　　“刘家早先也是一个落魄家族，先祖只入了地门，所以自创而出的剑经，与天关并不匹配。一直以来，大家都入地门也无所谓。但是刘安破了天关，再修炼之后的剑经就有了破绽。所以他才需要滕王阁的学习机会。”

　　“不过，据说今年胜出的奖品之中，有着一根扶桑枝。那东岳剑院之中，也有着一个天才孙无白，剑式极其之霸道，有着小霸王之称，正需要这扶桑树枝。”

　　江离开口道：“看来是龙争虎斗啊。”

　　“那小霸王破天关只用了三十六天，而刘安坚持了四十九天，一直以此自傲。若是你说孙无白只用三十六天就做到了他四十九天做到的事情，只会让他气愤。”

　　江离这才明白为什么何夫子没让自己说下去。

　　“如此看来，刘安获胜的机会并不大。”江离开口道。

　　“应该是吧。”何夫子叹了口气，随即说道，“我也已经看开了，无所谓了。这里的书籍，都是蒙学所用。年轻的时候，想要自己一剑纵横天下，中年之后，发现自己天赋不足努力不够。于是只得回到家乡继承了家业。那个时候，想要教会天才，让弟子一剑纵横天下，这样一来，就算弟子扬名，我这个做师长的也高兴。结果发现自己连教人的才能似乎也不怎么样。而这里，也太过封闭了。剑神一江隔断了剑客进出的路，让我们这里安宁了不少，但因此也导致了这里的人见识太少，不思进取。”

　　“所以我决定从一开始就教起，从孩提时代教，至于能够教出多少，就无所谓了。你们两个是很好的苗子，而且是从外边来的，我想，你们的心中也渴望着再回去。资质也很好，你们的身子骨都极其适合发力，身体健康，是剑道的好苗子。本来想要好好教上一番，结果发现，果然是没什么教人的才能。我没什么可教的，倒是从弈剑大会的象棋上，悟出了一句话。正好适合你们现在的状态。”

　　江离与雨霜雪都是抬眼看来。

　　何夫子挥手说道：“心如将帅，身若兵卒。”

　　随即他淡然一笑道：“其实天下的道理莫不是相通的，儒门有气质如贵胄，身如庶民的君子之道，我还听闻南洲有一门六道剑经，开篇就讲心如天人，身如禽兽。那里的人用火烧，用刀砍，不停的折磨自己，谓之苦行，以此来修行。剑血两冲，所需要的，便是这种执着的苦行。”

　　随即他看向江离，道：“你刚刚一直在退，退的很好。”

　　江离微微一愣。

　　何夫子解释道：“因为并没有因为我用的是木剑，就贸然拼命。这说明你是将我手中的木剑，看成了真剑一般来比试的。剑道的对决就是如此，快与慢往往只差之毫厘，在外人看来，只有那么一点差距，似乎微不足道。但是只有对决的人才明白，一点点快慢，就已经是生与死之间的差距了。你能将木剑看成真剑来决胜负，说明你并不是将胜负当成游戏。视胜负如生死，便是一个剑客对待比试应有的态度。这样来修行，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一点也不轻松。而选择这样的道路，其实也是一种苦行。”

　　“心中有着对剑道的追求，然后不断的磨练自己。想必，这便是天关的突破技巧吧。”何夫子说着，却是叹了口气。“知易行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