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剑芒（1）

到了与梅莹约好的日子。清早，凌夕带着侍从来到“天外天”，小丫头早已在院外等候，见凌夕到了，便跑进去回话。

　　不多时，一辆马车驶出茶园，梅莹掀起车帘，含笑道：“有劳公子了！”她今日身着海棠红窄袖罗裙，外面是一件白色绣红梅披风，黛眉轻描，红唇微点。

　　凌夕微微颔首，一行人往清远镇外而去。

　　凌夕带着侍从骑马走在前面，梅莹与小丫头坐在车内随后而行。

　　清远山地界，气候四季变换不是很大，虽是初秋时节，但山间绿色宛如盛夏，只是星星点点的红叶已点缀其间。

　　小丫头兴奋地趴着车窗上看着两旁风景，梅莹坐在车内，偶尔掀开车帘向外看一眼，神色中丝毫没有如愿以偿的喜悦。

　　马车速度慢，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一行人到了桃溪山下，梅莹叫住马车，凌夕也停下了马。

　　小丫头扶着梅莹款款下了马车，凌夕翻身下马，道：“这里上山还有不短的路，姑娘怎么就下车了？”

　　梅莹微微一笑，“不瞒公子，梅莹也略会骑马，这么多人马上山，太兴师动众，不如我与公子骑马上山，行动也方便些。”

　　凌夕嘴角含笑，转头吩咐侍从：“你们带着车马自去休息吧，不必等在山下，回程等我讯号。”

　　两个人，两匹马，缓缓向山上行去，一路无话。山间清风吹起凌夕衣襟，也拂起梅莹的披风。

　　到了半山腰，梅莹出声叫住凌夕，“公子……我感觉有些累了，想到前面那块山石去略坐坐。”

　　梅莹拿出手帕拂去山石上的尘土，坐了下来。

　　凌夕面向山谷负手而立，静静看向远处，他身着海沫绿窄袖长袍，束着银色镂空发冠。那挺拔的背影，让人看上去莫名感觉安心。

　　今日，梅莹发现他居然没有佩剑。

　　梅莹怔怔看着凌夕的背影，忽然一片落叶掉落怀中，拿起细看，若有若无，这落叶上有虎溪世家的印记。

　　猛然回神，她的思绪终于回到今日的任务，这一路纠结了无数次。

　　“公子……”梅莹开口唤道。

　　凌夕转头歉然一笑，“不好意思，我是看这山间秋色渐浓，不觉走神了。”随后便转身，在山石另一边坐了下来。

　　凌夕貌似随意问道：“姑娘从来没有说过，你的书画师从何人？怎么在‘天外天’做了茶艺师？”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梅莹心头一惊。

　　凌夕微微一笑，道：“姑娘身手不凡，做茶艺师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公子……我”

　　不待她说完，凌夕继续道：“你第一次单独进仙府拜访，我那一击可不是寻常人能躲过的，你却轻松化解。姑娘使剑应该也是高手吧，否则茶艺师的指尖怎会有厚茧！”

　　“公子果然明察秋毫，我的师傅也是曾经的主人。”梅莹神色凝重，缓缓开口，“自小收留于我，跟随她的丫鬟都习过书画与剑术，主人是个淡泊之人，因曾憾失一段良缘，她便立誓助天下有情人不要再错过。”

　　“没成想，因替一位佳人传了信物，便遭府邸烧毁，现下被囚在寒潭，苦苦熬着。”说道此处，她深深叹口气，眼中泪光微动。

　　凌夕神色冷峻，眉头微蹙。

　　“公子……”梅莹低声道：“修为对你真的很重要吗？其实以公子的家世与才华，做个富贵闲人，对那些招惹不起的人顺从一些，在眼下的世道会过得更好。”

　　凌夕目光凝重看着梅莹，“姑娘如果真心喜爱梅花，怎会不懂‘梅花清韵，雪样精神’的真意，拼得性命也不陷落泥淖……”凌夕声音有些哽咽：“晚晴……便是有梅花魂魄之人！”

　　听到凌夕的话，梅莹原本带着渴望的眼神渐渐暗淡，半晌：“我想知道……公子心中是如何看待梅莹的。”

　　凌夕叹口气：“我知道姑娘定是有难处，受制于人罢了。”顿了一下，凌夕缓缓道：“人非草木，姑娘的情意我都明了，怎奈我心有所属，只是不忍伤了你。”

　　“如果，如果晚晴小姐回不来了呢……”

　　“我心中，她永远都在！”

　　梅莹被凌夕面上流露出的深情刺痛，她双目微垂，仿佛在下着什么决心。

　　凌夕淡淡道，“方才走得急，侍从粗心，没有带水壶，我看姑娘随身带了，不知是否方便借我一用？”说毕，凌夕静静看着梅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公子……”梅莹脱口而出，却没有再说下去，她慢慢从腰间取下水壶，却迟迟未递给凌夕。

　　“怎么？”凌夕含笑看着她。

　　“我……我是想说……我们可以早点返程，下山再喝吧，这香露怕公子喝不习惯。”

　　“无妨，我没那么讲究。”凌夕居然直接从梅莹手中拿过水壶，打开便喝了几口，随后将水壶还给梅莹。

　　“公子，你……”梅莹猛地站起身，一把拉住凌夕衣袖，急切地道：“公子，我们下山去，马上就走！”

　　凌夕走了几步，忽然身形一晃，随后便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梅莹一惊，焦急的声音微微发颤，“公子……公子！”

　　看凌夕已经没有反应，梅莹俯下身，将凌夕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欲扶他起来，忽然身后一个阴冷的笑声：“现在就这么卿卿我我了？”

　　梅莹惶恐地回头，“大人……”

　　来人身着玄色长袍，脸上的神情与暮沉一样阴森，他欺身向梅莹，语气不善，“你想带他去哪里？”

　　“我……我……”梅莹忽然泪流满面，放开凌夕跪倒在地，“大人，求求你，以前的约定我不要了，今后我为暮沉公子做什么都可以，现在能不能让我带他下山……？”

　　“怎么？清远世家少夫人你都不想做了？为了这个男人，你连邀月阁主人都出卖了，现在到了最后一刻，你却想放弃？我都替你可惜！”玄衣人戏谑道。

　　“大人，梅莹知道自己对不起主人，以后我会为自己犯的错赎罪……我不能再对不起凌夕公子，求你放过他吧！”

　　“暮沉公子不是与你说了，不要他的命，只要废了他的修为，以后这人便是你的了。”

　　“梅莹现下知道，没有修为便是要了他的命啊……大人……”

　　玄衣人不耐烦地一摆手，唤过手下，“把梅莹带回去，严加看管！”转头看一眼昏迷不醒的凌夕，冷冷道：“将他送上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