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封绝

简而言之，修仙有两条路可以走。

　　第一条路，是找到天时地利人和的修炼方法，萃取天地间灵气，提高自身。例如今天的量子广场舞，就是难得的机缘。这种方法的好处是与世无争，只把修仙当做一种养生；缺点是机缘并非随处可见，并且到了高境界之后，很难再通过这种方法进一步提高。

　　第二条路，是抢夺其它修仙者的灵气。只要能够打败其它的修仙者，就有机会夺取他的灵气；如果杀死对方，更是会直接获得对方的灵气。尽管伴随着相当的危险性，但这种做法的收益很高，因此大部分修仙者都会选择这条路。

　　听到这里，夏然直接懵了。本来自己就对什么修仙兴致寥寥，这么看来，岂不是已经成了其它修仙者的追杀对象？

　　“我还有机会退出吗？”夏然问重版出来。

　　“很遗憾，自从你吸收第一缕灵气开始，你就是仙门之人了。”重版出来答道。

　　“你说大家好好修行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呢？”夏然抱怨道。

　　“知道质量守恒和能量守恒吗？”重版出来反问，“既然它们都是守恒量，灵气凭什么不守恒？”

　　换言之，地球圈内的灵气，早就被之前的修仙者们瓜分差不多了。想要更多，就必须去抢。

　　“放心吧，对于金丹以下的修炼者，对方一般不会下杀手。与其背上杀戮这类因果，不如留着你们，再去采集灵气。”

　　夏然在心里抱怨：不就是割韭菜吗，说那么文雅干什么！

　　“还有一条最重要的，希望你能牢记。”

　　之后，重版出来义正言辞地向夏然讲述了修仙者的大忌：使用仙术时决不能伤害普通人。一旦破戒，会受到天道的惩罚，轻则修为受损，重则殒命。

　　为此，所有的修仙者都会掌握一种叫做“封绝”的术式，制造出一个与现实世界因果隔离的时空间，与其它修仙者在其中决斗。

　　修炼境界不同，张开封绝的范围也不同。例如夏然现在能使用的封绝仅够遮住自己一居室的屋子；赵老师这般元婴圆满的修士，张开的封绝则足以笼罩一座城市。

　　“天道是什么？太上老君吗？”夏然问。

　　“你可以理解为，类似于‘歌者’的高等文明。”重版出来用了一个很易于理解的比喻。

　　夏然的脑袋乱成了一锅粥。踏上修仙之路，救了自己一命，还获得了能改变过去的机会，他本以为自己的人生从此即将迎来转折，没承想一转眼就成了大佬们眼中的肥肉。

　　哦不对，自己现在吸取的这点灵气根本算不上肥肉，撑死也就一只苍蝇吧。但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之后，他用手机播放出《荒野魂斗罗》，又跳了一支“量子广场舞”，但没有收集到一丝灵气。看样子只有和大妈们一起跳，才算是达成了天时地利人和。

　　再之后，他终于找到了可以忘记一切烦恼的方法。

　　继续做校对。

　　◇

　　尽管一点不困，夏然还是强迫自己睡了两个小时。

　　清晨，他第一次没有觉得闹钟讨厌；打开窗子，原本刺眼的晨光也变得和煦起来。原来那些文学作品中美丽的描述并不是假的，只不过要有钱有闲才能感受到罢了。

　　就在这时，楼下空地传来了《天路》的歌声。夏然赶忙看了过去，原来是以赖阿姨为首的几名都江新苑舞蹈团的核心成员正在晨练。

　　夏然记了起来，因为晚上的舞蹈是面向小区大众，并不能满足几名对广场舞极度热衷的核心成员，所以她们会选择早上开小灶。

　　牙都没刷，夏然立即冲了下去。赖阿姨看到过来晨练的夏然，露出欣喜的神情：

　　“小夏来啦？欢迎欢迎。我就说嘛，广场舞一旦跳起来，就放不下的。”

　　“我可以继续跳自己的舞吗？”夏然问道。因为只有“量子广场舞”才能进一步收集灵气。

　　赖阿姨摆摆手：“嗨，我们本来也是瞎跳，就是大家一起乐呵乐呵。你随便！”

　　实际上，赖阿姨谦虚了。都江新苑舞蹈团可是在市里拿过奖的。

　　于是小区的空地上上演了一幕奇观：五六名老阿姨随着《天路》的节奏扭秧歌，夏然自己自己跟在队尾跳《Billie Jean》。陆续去上班的人群投来好奇的目光，以为这是什么前卫的行为艺术。

　　放到平时，夏然肯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他现在可管不来那些七七八八了，这可是性命攸关啊！

　　结束时，赖阿姨嘱咐道：

　　“小夏啊，阿姨有件事麻烦你。舞蹈团里总有人想跳年轻人的歌，但我哪儿懂这个啊！前两天让小孙子给我推荐，这不，给我来了首荒野什么罗，差点没把这群老家的腰扭到。你有时间，记得给阿姨推荐几首适合我们跳舞的，年轻人的歌啊！”

　　◇

　　跳完了早上的“量子广场舞”，夏然不但觉得精神更好了，还觉得体内打开了什么，整个身体都有了力量。

　　去上班的路上，他偷着在小区的单杠上试了试，原本只能做3个引体向上，现在居然能轻松做到50个了。

　　“你刚刚突破了练气一阶，进入了练气二阶。”

　　重版出来如是解释道。

　　“练到十阶就可以突破到筑基期吗？”夏然问。

　　“每个人是不同的。有人练气二阶即筑基，也有人练到了二十阶还无法突破。”怕夏然无法接受，重版出来特意加个了物理学的解释：“你可以理解为练气到筑基是一个能级跃迁，每个人的势垒是不同的。”

　　好一个能级跃迁。夏然没话说了，乖乖走上了去上班的路。他只希望自己的“筑基势垒”不是无穷。

　　从都江新苑到夏然供职的“七夏娃”公司，要乘坐越一小时的地铁。时间不算很长，但有了早晚高峰的人群，就成了一种折磨。

　　特别是近两年，荆林市外来人口激增，早晚通勤更是成了一场战争。

　　荆林市属于最早修建地铁的那批城市之一，但近些年来地铁线路虽然增多了，老设施维护却没有跟上。就拿夏然经常乘坐的三号线来说，出入口足有六十多级台阶，却至今没有电动扶梯，月台上也没有安装屏蔽门。

　　万幸的是，都江新苑位于三号线的始发站，夏然早上总会多等上两班，至少能坐到公司。

　　今天，夏然一如既往地等了两班地铁，站在了队伍的第一位。

　　远处已经能够看到地铁的车灯，夏然能够感觉到背后的压力大了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有人冲上来抢座。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做好冲刺的准备。

　　就在这时——

　　夏然的右脚一下子踏空了，半个人悬在了月台外面。他吓得一个激灵，多亏身后的大姐拉了一把，他才躲过一劫。

　　“谢……谢谢。”夏然吓出了一身冷汗。

　　“多危险啊，再不加屏蔽门，我看三号线早晚出事！”大姐抱怨道。

　　总算平安地在地铁上坐下，夏然却总觉得有些奇怪——自己明明还站在黄线后，怎么可能一步迈出了月台？

　　不过这件事也很快被他抛在了脑后。

　　地铁上，夏然先是打开手机的日程表规划了一下工作，之后刷了一会儿B站放松心情，最后想起赖阿姨的嘱托，为她推送了《达拉崩吧》和《千本樱》。

　　这两首曲子，至少有虚拟偶像的舞蹈可以当做参考吧。

　　夏然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在走出地铁站时，再一次遭遇了意外。

　　以往他爬上六十多级台阶时已是气喘吁吁，托了修仙的服，今天爬得十分轻松。然而就在他即将爬上顶层的瞬间，右脚一下子踩空了，整个人向下摔了过去。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夏然立即伸手抓住扶手，靠着强劲的臂力将身体拉了回来。

　　“主人，你遇到了修仙者的袭击，目测为空修。”重版出来提示道。

　　夏然诺了一声。连续两次，就算是神经再大条的人，也该察觉到不对劲了。

　　“我该怎么办？”夏然问。

　　“跑。”

　　重版出来的回答言简意赅。

　　“由于伤害普通人会受到天罚，修仙者在攻击时会多有顾忌，因此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跑。只要没有位于对方的封绝可以覆盖的范围，就是安全的。”

　　在系统的指引下，夏然三步并作两步地像公司跑去。

　　“七夏娃”是一家创业公司，同许多小公司一样，租用了写字楼的房间作为办公区。为了交通方便，老板租房时选择了一个叫做“七彩城”的商圈上层，底层是超市和各类商铺的门脸。

　　为了混入人群，夏然没有选择员工电梯，而是从商城进入。清晨的商圈还没完全开始营业，最多的是买菜的老人和吃早饭的年轻人。

　　在踏入商圈第一步的时候，夏然就发现了事情不对。

　　以往嘈杂的麦当劳门店，虽然客流不见减少，却丝毫听不见千篇一律的背景音；

　　煎饼摊前大叫“两个鸡蛋多放辣椒”的顾客们，此刻也没了声音；

　　最夸张的是，夏然不小心撞到一名女性身上，却空气一般地穿过了她的身体！

　　夏然的脑中闪出了那两个字——

　　封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