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郑胖子的任务

离开热闹繁华的秦淮河畔，往北拐上一条青石板路，经过一间间生意兴隆鳞次栉比的店铺商行，进入一道长长的街巷，从二人小轿里一眼看到门口的那对石头狮子和一扇黑油兽头锡环大门，郑元勋就知道，吏部左侍郎吕大器的府邸到了。

　　郑胖子是两天前与孙大壮一起来留都的，这是他成为太子的书办以后，第一次出外执行任务，临行之时，又得到了殿下亲自授予的秘计，郑胖子的激动心情就可想而知了。

　　其实，殿下交待要他完成的任务可以说并不是太难，也就是跑跑腿，传个话什么的。但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这个任务是要由他独自去完成，这就让郑胖子充分感受到了来自殿下的信任与看重。

　　所以一到留都之后，郑胖子刚与孙大壮分手就马不停蹄地去秦淮河畔寻找方以智去了。

　　没有任何意外，他很快就在“旧院”秦淮名妓李十娘的家里找到了方以智，也不出所料，方以智果然是和他的那些社友们聚在一起饮酒谈诗。

　　要说起来，若是原来的话，在郑胖子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艳羡方以智他们的这种文酒风流的潇洒人生的，可是现在郑胖子因为肩负着殿下的重托，突然就对方以智他们的这种生活感到厌烦起来，更是对方以智本人只顾寻欢作乐，很可能会耽误了殿下的大事感到十分愤怒。

　　不过，一想到殿下的嘱咐，郑胖子还是按捺下心里的怒火，神情严肃地给方以智交待了殿下布置的任务，然后也没有和方以智的那些朋友打招呼，就气昂昂地将方以智身边那个叫小石头的少年给叫走了。

　　然后，他就下榻在距离李十娘家不到一里的一间河房里，以前每次郑胖子来留都都会住在这里，这里的租金虽然昂贵了些，不过对于郑胖子来说，这点钱还真是算不上什么，更何况，现在是为了给殿下办大事，又岂能不找个环境优越的地方？

　　在和小石头交换了一些信息以后，他又给小石头交待了殿下布置的新任务，在交待任务的同时，他的心里更是对殿下的谋划佩服到了极点。

　　所以等小石头离开后，他当然也要去执行殿下留给他的任务，不过很可惜，他的运气似乎不是太好，他要去找的吏部左侍郎吕大器竟然不在家里，说是要两天后才会回来，虽然无可奈何，他也只好满怀心事地在河房里住了两个晚上，因为担心无法完成殿下交待的任务，怕影响了殿下的计划，所以就连喝起最喜爱的秦淮河上有名的美酒来，也比平时少喝了好几壶。

　　因此今天一大早，他就直接往吕大器的府邸来了。

　　得知吕大器已经回府，高兴之余，郑胖子立即就将殿下给他的介绍信（这是殿下用来证明他们身份的信件，上面不但盖有淮扬巡抚路振飞的大印，还有史可法和殿下的亲笔签名，这种名为介绍信的信件殿下一共就开具了两份，其中一份在孙大壮那里，在昨晚喝酒的时候，郁闷归郁闷，可他一想到这种信件连方以智都没有，还是让他的心里好受了不少。）递给坐在大门台阶上的门公，然后就在门外等候。

　　不大一会，就见房门大开，一个瘦脸膛的官员快步迎了出来，一见到他，立即就热情地说道：“原来是超宗兄啊，快请进，快请进……”说着对他拱手施礼，又做了个相请的手势。

　　见到来人正是前兵部右侍郎，现任吏部左侍郎吕大器，郑胖子也赶紧行礼，进门之后又在主人的带领下穿过一道回廊，走进一间优雅安静的书房里。

　　一路上，郑胖子都不敢多说话，眼前的这位，可是留都非常重要的大臣啊，若是原来，不要说对自己这么热情了，恐怕话也不会和自己多说几句的，可见，殿下的“介绍信”比自己的拜帖有用多了，想到自己如今代表的是殿下的颜面，尽管还有些心虚，郑胖子还是赶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见到书房里还坐着一位客人，本来郑胖子还有些不高兴的，可他一看清那人以后，立即又在心里感到庆幸不已，忙对那人行了一礼。

　　“超宗兄，快给我们说说殿下如今怎样了？”刚招呼郑胖子坐下，吕大器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俨老，小弟此次前来拜会，正是奉了殿下的密令，有事要与俨老相商。”

　　“哦，”吕大器睁大了眼睛，兴奋地看着郑元勋，“殿下有何指示？”

　　一旁的客人也抬起头，眼里露出急切的眼神。

　　“殿下决定于本月二十八日，至孝陵拜谒太祖。”郑胖子神色肃然地说道。

　　“这，二十八，不就是明日吗？”吕大器有些疑惑了，“现在朝廷对太子北来的事还没有一个定论，福王会不会退位归藩也没有个说法，殿下这样贸然前来留都，是不是仓促了些？”

　　“仓促？”郑元勋冷笑一声，他对这些朝廷大佬有些失望了，“殿下拜谒孝陵事关人伦，本朝以孝立国，难道俨老你不赞成？”

　　“误会，误会了，”吕大器赶紧声辩道，“超宗兄对弟误解了，弟的意思是江北四镇拥戴福王，殿下才刚到淮安，对情况还不了解，是不是再等等，朝臣们于几日前已向监国上书，只要……”

　　“只要获得福藩首肯吗？”郑元勋再次打断吕大器的话说道，他现在心里的愤怒早就把他对这个朝廷重臣的畏惧打消掉了，“到底福藩是太子还是殿下是太子？以前你们为了究竟立福藩还是立璐藩为监国，争论什么谁‘亲’谁‘近’，如今太子来了，无论论亲论近论资格，都是该太子继统，太子不可立，何人可立？你们反倒要去问起福藩的意见来了，到底你们还把不把‘祖宗家法’放在眼里，究竟我大明还讲不讲‘祖宗家法’了，你们这是要把我大明的二祖列宗致于何地？是想让天下大乱吗？”

　　“超宗兄，千万不要动气，不要动气，兄又不是不知道，弟与俨老向来是不主张拥立福王的，只是如今形势所然，不得不小心从事，这也是为殿下的安全着想。”那名客人忙站起身来劝说道。

　　“不用了，”再怎么愤怒，郑胖子好歹还是想起了殿下的重托，不得不缓和下口气说道：“俨老不就是担心四镇吗？放心吧，此次殿下决定拜谒孝陵，正是由靖南伯黄得功亲自护送，连高杰高总兵也派了数万精兵前来保护殿下的安全，所以你们就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了。”

　　“什么？”吕大器和那名客人一脸的不可置信，一起看着郑元勋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