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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寒番外

朝辞轩内,紫炉焚香,如雾般的青烟在摆放精致的书屋盘桓,上好的石墨滴入画卷,整幅画卷立刻栩栩如生,书生身材削瘦,他身上衣衫的料子很平常,做工也一般,但周身萦绕着的一股淡淡书生意气却望之不俗,似对这画还算满意,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山水画卷上一点一点描摹着,连绵的思绪忽地被打断。

  “宋兄,文阁的李老来了,要见你呢!”程耀光笑着从外面走进来,他今天一身锦衣华服,往日随意束起的发丝如今被莹润的玉冠束好,腰间缀以上好的白玉珏,是用心准备了的。

  宋清寒对程耀光这般作为并不意外,他此时会来叫他,大抵是想跟着他一同去见李老而已。

  程耀光平日以宋清寒好友自称,多次出入宋清寒在明月诗词赛中成为榜首得来的朝辞轩,借此抬高自己的名气和声望,宋清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出面澄清。

  “哎呀,宋兄怎还穿着这身旧袍”,程耀光惊讶,似乎才发现,他拍了拍脑袋:“怪我,应当赠宋兄一些好衣衫的。”

  宋清寒放下毛笔,如一直以来的清冷:“无碍。”

  程耀光压下嘴角一抹轻蔑的笑意。

  从李老处回来,宋清寒对奉朝文人风骨又有了更上一层的体会,李老身居高位却对他一个岌岌无名的书生以礼相待,他也不卑不亢地回答着,言语之间对李老多有冷遇,李老却更加欣赏他这番风骨气度,只可惜,再怎么伪装,他也不是李老那般遗世独立的脱俗文人。

  他虚伪,他冷漠,他用尽心机、不择手段。

  “如何?”

  季临从屏风后走出来。

  宋清寒清眸微抬:“行卷之事,李老已经应允,七日后的殿试,三甲应当不成问题。”

  季临斜睨了宋清寒一眼:“宫里那位如今不需要文臣了,特差某来转告一声,请宋兄弟另谋出路。”

  宋清寒咯噔一下,随后面色惨淡地笑了。

  是了,如今朝中左相右相皆是宫里那位的左膀右臂,又都是文臣出身,哪里还需要再来一个文臣来抢风头?就算那位允,两位丞相怕是也要将他除名。

  季临觉得宋清寒很好笑,在外头打着清高的名头行卷,然实际上却是一副贪婪虚伪的性子,如今知道被那位当成弃子,神情又仿佛街头流浪的哈巴狗一样。

  啧,可怜犬。

  季临传完话,随意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朝辞阁虽说是文人趋之若鹜所在,但始终在水上,湿气又重,蚊蝇也多,倒不见得是什么好去处,季临拍了拍衣袖,就要离开。

  “还请季大人禀报那位”,宋清寒一字一句说道:“可还需要一名武状元。”

  季临神情愣住,缓缓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修瘦的宋清寒:“就你?”他觉着宋清寒这体型,能不能打倒别人先不说,怕是被打了一拳就要吐血。

  宋清寒拱手,向下鞠躬,姿态谦卑到了极点:“还请季大人通融。”

  季临挥挥手:“罢了罢了,就帮你传一次话吧。”说完一刻也不想多待,抬脚便踏出了朝辞阁。

  后来惊掉众人眼球的是,当年夺文状元最热门的宋文士,居然选择了弃权,第二年的武状元赛场上,居然出现了前年一声不吭就消失的宋文士的身影。

  宋清寒踩着鲜血胜了最后那场决赛,围观的百姓很震惊,但他内心平静,毫无意外的,他只能赢,不能输。

  那位龙颜大悦,封他为六品武官,可这远远不够,他主动请命出征,皇帝欣然应允,武状元出征之日,奉朝城中诡异般的死了两个人,一个是前年的探花郎,如今的程大人,一个是宫里的那位内侍,听说很得皇上喜爱。

  如墨夜色下,宋清寒抹了抹匕首上的血,血色殷红,一如那场争夺武状元赛场上的鲜艳。

  百姓像是没有记忆,纷纷忘记了当年那个风骨超俗的宋文士,只记得后来热血疆场的少年将军宋清寒,但宋清寒自己却记得,记得很清楚,记得自己从出生起便是如何被舅舅一家打骂,记得五岁时被抛弃四处行乞,记得是怎样被那位挑中然后步步蛰伏......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何等虚伪不堪的人,却还强装着一副清冷矜贵的模样,其实就算当年他不去做武状元也无事,最多渐渐被人遗忘罢了,宋文士的名声已经远近皆知,他不会挨打,也不会再饿肚子了,可他偏偏没有。

  因为他贪婪;

  他是个虚伪的人,表面与人和善,可当年欺侮过他的人都已经尸横遍野,哪怕只透出过一点轻蔑;

  他也从不曾矜贵过,有一个与人私奔的生母便从血液里注定了他无法矜贵,从小被关在猪圈里与牲畜一起长大,里里外外,他都不是什么矜贵得起来的人;

  可他偏要伪装,装清冷、装矜贵,包括装大义凛然,装得久了,他差点以为那是真实的自己了,他伪装了那么久,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在等什么?

  可有一天,这个人居然出现了。

  在知道她的身份以后,他短暂地犹豫过,那个幽冷宫中里的人都冷漠、残酷、没有人性,他少年时便彻底看穿了这些人伪善的样貌,可她是那样不同,这个世界冰冷疯狂,唯有她一直温暖、善良,闪闪发光,他吻了下去,仿佛在用力拥吻他毕生的救赎。

  呐,你一直这样伪装你自己,是渴望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人吧。

修修改改终于完结了,好不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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