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板,我是来救你的。”
莫小笙顿了顿,觉得晏铭这句话当真是莫名其妙。但随后,只见晏铭一只手微微抬起,将莫小笙的碎发搁到而后,轻轻道出一句。
“你信我吗?”
莫小笙微微有些发愣,而后只觉得耳朵连着脸轰的一下就烧起来了,连喘气声都不那么均匀了。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晏铭。
明明是清清淡淡的一张正人君子的脸,明明是多么病弱乖巧、不染世俗的小伙子啊!
这般操作也太妖孽了……
她从来没见过,甚至有点害怕。
就在她有些呆愣的一刹那,晏铭身后的铁甲兵已经一股脑冲进了屋门,和肖白一行人对峙,剑拔弩张之下,两边人当下就要动手。
“住手。”
晏铭微微吐出两个音节,与室内众人对视片刻,淡淡道:“把人带走就好,不许伤及他人。”
“是!”侍卫们都微微躬下身子,齐声服从道。
莫小笙连忙转过身去。不行,不能让他们把姜平带走。
她两步挡到姜平面前,对着晏铭道:“不管你要救谁,这人之前要害我,也欠古丽母子一个交代,我不能让你把他带走。”
晏铭站在莫小笙面前,一句话也没说,良久,微微叹了口气。
“小笙,你信我。”
莫小笙站在那里,心道:晏铭,你这话说得也太苍白了吧。就算你有你的理由,能不能不要干什么都藏着掖着的,直说不好吗?
但是直觉告诉她,是应该相信眼前这个人的。
一旁,肖白慢慢走到莫小笙面前,将手里的刀扔在一旁,缓缓注视着晏铭,突然一笑:“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晏主事,久仰了。”
晏铭微微颔首轻笑道:“肖阁主,失礼。”
“晏主事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肖白嘴唇一扬,丹凤目中缓缓淌出一个笑意:“怎么,这人是我风晚阁抓住的,你要带走,是不是还应该问问我?”
莫小笙看着这两个人,觉得自己还是太单纯了。
往前推三四年,莫小笙刚刚认识肖白的时候,只觉得他是个家里开钱庄的暴发户、败家子,这两年,觉得他多多少少也已经有了些本事。但莫小笙着实没有想到的是,肖白的风晚阁竟然这样有名气,甚至连晏铭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简单啊不简单。
罗子那句话说的果真没错,她就是个十七岁的小丫头片子,不知道天高地厚。
肖白比晏铭微微高上一些,但两人的气势却是不相伯仲。晏铭平和地问道:“不知肖阁主可知,你们捉的是什么人?”
肖白点点头:“那是自然。”
“风晚阁自前几任阁主便一直宣称只知江湖事,不管庙堂人。而肖阁主如今将当今长公主最为亲近的侍卫统领捉拿不成,还要取他性命。倘若我当真让肖阁主这样莽撞地动手,风晚阁今后将如何在江湖之上立足?“
“晏主事多虑了。”
肖白冷哼一声:“我并不知道此人是什么长公主侍卫统领,抓他来纯粹为了帮这个丫头报仇。小笙被这些人追杀,差点丢了命,风晚阁有仇必报,这也是江湖规矩。”
“那就不要怪晏某失礼了。”晏铭淡淡道:“动手。”
“我看谁敢?”
肖白长剑一扬,扬手便架在了姜平的脖子上:“胆敢上前一步,我便让他瞬时死在你们面前。”
“肖阁主。”
晏铭声音突然低沉道:“就算你不为你自己想,也应当为小笙考虑。”
在一旁莫名中枪的莫小笙:这关我毛事?
“有仇必报的道理并非只有你懂,你今日杀了长公主最为亲近的统领,明日长公主派人卷土而来,大杀四方之时,你认为你们有谁能逃得掉吗?”
“这用不着晏主事操心,”肖白道:“到时候,我自然会护小笙周全。”
“少爷,三思啊。”
曹渊的声音突然从一旁传了过来,肖白有些惊惧地看向一方,不解道:“先生?连你也要拦着我吗?”
曹渊走到肖白面前,看着他手中的长剑,沉沉叹了口气道:“肖少爷,晏主事所言不错,倘若我们真的杀了姜平,不要说你我与莫老板,恐怕风晚阁和整个东阳的产业都会受到牵连。你母亲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产业,你当真忍心吗?”
肖白微微沉默,手中的长剑却慢慢攥紧了。
“少爷,切勿冲动。”
莫小笙看着眼前的局面,吐出一口气,走到肖白面前,缓缓握住了他缓缓下沉的剑柄。
“肖白,算了吧。”
“小笙?”
抛妻弃子也好,害人性命也罢,无论莫小笙对姜平有多少意见,乃至是多少深仇大恨,她都觉得,自己不能太自私。
自己这条命丢了就丢了,若是害得肖白也遭了牵连,她良心上过意不去。
于是,趁着肖白松懈之时的一卸力,莫小笙顺手便把那柄长剑夺了过来,而在电光火石间,早已经在围观多时的侍卫当下将姜平团团围住,瞬间将局势扭转。
“得了晏铭,人给你。”
莫小笙对着晏铭说完,突然又拿箭指了指姜平,道:“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胆敢再找我的麻烦,我就是让你们长公主给活剐了,也得拉你做垫背的。”
“哼——”
姜平这人果真是条汉子,刚刚肖白那倒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就面不改色心不跳,如今他得以逃脱生天,莫小笙的这句威胁更是吓不到他,当下便有些嚣张地狂笑一番:“你这个小丫头,这次耍了阴招,还指望能抓住我第二次吗?”
“你!”
莫小笙气得牙根儿痒痒,恨不得把手里的剑对着他的喉咙再插过去。
周围的侍卫给姜平松了绑,姜平对着晏铭恭恭敬敬的抱了个拳,道:“晏二公子此次恩典,姜某铭记在心,等我回到京都之后,必定会在长公主面前给晏公子美言几句。”
晏铭面无表情道:“那就多谢姜统领了。”
说罢,晏铭又给室内众人行了个礼,道:“晏某告辞。”
这群人来去匆匆,拿下姜平后不到片刻便不见了踪影。留下屋子里沉默的众人。
“放虎归山啊。”
曹渊突然慢慢总结了一句。
这样一个人,就这样被迫抓了又放了,无论是谁都会泄气。而这时,一直守在外面的老妇走了进来来,手里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元宵,对着一言不发的众人努力挤出一个笑意来,和缓道:“先吃点儿元宵吧。”
不管多么糟心的事情发生了,今天都是元宵节啊。
莬儿跟这群人折腾了半日,早就饿了,看到元宵眼前一亮。同样眼前一亮的还有在一旁摆着一张苦瓜脸的莫小笙,两人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气,抓起一旁的勺子便要盛上一碗。
曹渊阴沉着脸,眼神刀子一样地剜了一眼莫小笙,而后站起身来,对着肖白道:“少爷,你随我过来。”
肖白难得安安分分地听话站了起来,却被莫小笙一句话打断。
“曹老头儿!”
莫小笙努力保持着神态正常,腮帮子被元宵塞得鼓鼓得,道:“你们就不能先吃碗元宵吗,那么着急干什么?”
曹渊心中有火气,却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发作,只能硬邦邦道:“鄙人没有莫老板的好心性,自己的徒弟以身犯险,闯了大祸,我还是要管一管的。”
“喂,你什么意思?”
“小笙。”肖白突然按住又要站起来的莫小笙,道:“你别管我,我先随先生过去。”
眼见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屋子,古丽隐隐约约的哭声,也渐渐响了起来。
被抛弃十余年,好容易找到了自己寻觅多时的丈夫,却发现这是一个无比冷淡薄情的人,甚至利用自己、要亲手杀了自己。
十年来,古丽苦苦编织的那个梦,终于在此时,破碎了。
古丽的哭声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甚至变成了扯着嗓子无助的嘶吼,在一旁的莬儿——那个一直都凶巴巴的小男孩看到母亲这个样子也吓坏了,也终于抱住他的母亲,低声痛哭起来。
刹那间,莫小笙突然觉得这屋子里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信手便要推开门去,道:“你们跟肖白说,让他别等我,我再出去一趟。”
她两步冲出了院门,跨上一匹马便朝着晏铭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寒风猎猎,烈马嘶鸣,莫小笙急急甩动马鞭,又吐出一口混满风沙的唾沫。
丫丫个呸的,晏铭,今天这事儿,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