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笙看着面前泪眼汪汪的母子俩,当下又不好动手打人,只能作作样子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古丽缓缓低下头去,道:“我和姜平,曾经是夫妻。”
莫小笙看了看一旁趾高气昂的小男孩,问道:“那他是……”
“莬儿是我们的儿子。”
……
莫小笙长这么大,虽说听说书的听了不少,但是她的爱好从来都是江湖快意恩仇的传奇故事,对于家庭伦理宅斗剧情是压根不感兴趣。
至于那些抛妻弃子,家破人亡的悲剧剧情,莫小笙更是干脆连看都不看,省的给自己堵心。
所以当古丽表示要给她讲一个比较长且分外纠葛的爱情故事的时候,莫小笙微微扶了扶额,找了个角落给自己倒了杯茶。
醒神用的。
莫小笙象征性地给已然泣涕涟涟的古丽推了一盏茶,道:“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古丽淡淡点头,缓慢道:“莫老板,想必你们都能看出来,我并非汉人,实际上,我来自西域,是蛮人的后裔。”
莫小笙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表示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古丽继续道:“十年前,姜平还不是铁衣卫的统领,微服跟随你们大梁的长公主前往蛮族办事,碰巧住在我家的客栈,与我结识。”
“当时我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是觉得这人十分的特别,性格相貌都分外出众,说得一口流利的蛮族语,只是话有些少。我当时年轻,便春心萌动,便有意想要靠近他,却无意间撞上了他因为办砸了事情,被长公主处罚。”
“当日下了好大的雨,他就那么浑身是伤的躺在院子里,却没有人敢去救他。我本来也是不敢的,但是后来觉得再不救真的会死人的,就悄悄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莫小笙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意:“哦?”
古丽说到这里,脸颊果然绯红起来,她继续道:“姜平在我房里养伤了五日,这五日里有人来寻他,都被我拦了出去,也没有告诉他。后来,他恢复了身体,便要去向长公主请罪,顺便请求从铁衣卫中退出。临走那日,对我说:中原的女子都注重名节,我这样收留他,他不会诬我的清白,会对我负责的。”
说完,古丽看了看一旁的莬儿,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来:“他果然没有骗我,三日后,他真的回来找我,说是已经把该了结的已经全部都了结了,也退出了铁衣卫,从今便决定要与我一同在客栈经营生活。再后来我们成亲,有了莬儿。”
“可是还没等到莬儿出生,他不知为何突然接到消息,要回到中原执行任务。我当时怕极了,问他既然已经退出了铁衣卫,可不可以不去,他说不行,这次的任务当年牵连甚广,当年便是由他一手负责,如果自己现在刻意回避,一定会被灭口。”
“无奈之下,我只好送他离开,但他一去便是十年之久。在这十年,我所在的蛮族城池被大梁官兵攻占,我的客栈被土匪洗劫一空,我带着莬儿无处可去,只能做舞女去给那些大梁的军官卖笑。”
莫小笙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后来呢,你是怎么知道姜平的消息的?”
“说来好笑。”古丽顿了一下:“当年我在青楼酒馆卖笑时,遇到了几个大梁的官兵,他们当时喝醉了酒,都在说胡话,话语间我听到他们提及姜统领,便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而后这几位官兵告诉我,姜平很早便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铁衣卫统领,在京都有了自己的府邸,风光无限。”
“我当时并不相信姜平就会这样抛弃妻儿,只顾在外享乐,便托人帮我给姜平写信,谁知道,这些信不仅有去无回,而且给我和莬儿招来了杀身之祸。”
“我在青楼遭到了几个黑衣人的刺杀,最终只能被迫带着莬儿四处逃亡,后来逃至东阳城内,才被肖白公子收留。”
莫小笙听完古丽所说,沉吟了一阵子,问道“那你如何知道姜平也正在东阳呢?”
古丽露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意来:“本来也是并不知道,只是那日听闻莫姑娘受伤,肖少爷心急如焚,从江陵赶回来后边紧急召集风晚阁的人去调查幕后真凶。我了解了事情的起因,便断定是姜平,他的手法,我太了解了。”
莫小笙听到古丽说自己遇刺那日,肖白心急如焚的时候,突然就愣了一下。
古丽很懂地道:“莫姑娘,肖少爷对你还是很上心的。”
莫小笙摇摇脑袋,觉得这些事情着实有些凌乱,干脆道:“等等,不扯肖白了,咱们说正事,继续。也就是说,你就是当时确认了当时刺杀我的人是姜平,所以才自告奋勇,在我的茶馆里唱这首歌,想要把姜平引出来?”
古丽点点头,缓慢道:“我只是想见他一面。”
莫小笙叹息一声:“可就算如此,姜平当日置我于死地。就算你有意护着他,我也不会因为你的话而对他同情半分,更不会饶恕他,你明白吗?”
古丽扑通一声又跪在了莫小笙面前。
莫小笙连忙搀扶:“你这是又干什么啊?”
莬儿也在一旁大呼:“娘!”
古丽声音凄切道:“还请莫老板饶过姜平。”
莫小笙心里崩溃道:他这样对你你为什么还要救他,另外……明明就是他将我往死路上逼放不过我好吗?
当然,她还是努力平静道:“眼下你说这个有些为时尚早,毕竟,今天因为姑娘的搅局,我连姜平的毛儿都没捞着,更没法谈是不是要放过他的这件事儿了。”
“可就算……”
“就算什么?”
古丽顿了顿,终于继续道:“可就算姑娘放过姜平,我们肖少爷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手段毒辣,姜平难以应付,怕是难逃此劫。”
看着眼前这场悲情苦情大戏,莫小笙拄着下巴,终于忍不住道:“古丽啊,我就想不明白了,所以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护着这个兔崽子呢?你也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你送信给他,前来追杀你和莬儿的那群人,极其有可能就是姜平派来灭口的暗卫。他都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了,你怎么就不能狠狠心呢?”
古丽道:“他毕竟还是莬儿的父亲,他当年走的那天,我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他们连最起码的一面都没见过……”
“哎,这个有些人嘛,就是不配为人父。再说了,你条件也不算差,随便在东阳城找个什么人不都比姜平那个杀妻灭子的人渣强嘛。”
莫小笙说着,在屋子里随意地扫视了一眼,嘴里嘟囔着:“你看啊,我给你随便找一个……”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洞开,一个分外出尘的白色袍角就这么先于主人一步飘了进来。
莫小笙马上锁定了目标,扬手一指,确定道:“你看,他就可以。”
话音刚落,白色袍角的主人已经完完整整地踏进了门内。
莫小笙的手还没有放下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古丽、莬儿、莫小笙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个人,而那个人正挑着一双含笑的风流眼,手中握着一把折扇,信信地看着莫小笙。
他说:“我还以为我来晚了,没有赶上莫老板精心安排的一场好戏,现在看来,倒也不吃亏。”
莫小笙讪笑着打招呼:“肖白,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赫赫有名的莫老板是怎么铩羽而归的。怎么,让人耍了?”
“少说风凉话。”
“果然啊,还是得我出马。”肖白洋洋得意地一笑,拿手勾了勾莫小笙的下巴:“怎么样,我带你去见见那位刺杀你的好汉?”
“你已经抓到他了?”莫小笙眼前一喜,忙道:“当然要见,你快带我去。”
古丽听到肖白的话,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再次带着莬儿跪在肖白的面前:“少爷,我求你了,还请你放过姜平吧。”
肖白低下头,看着这个过于卑微可怜的女人,只是缓缓道:“你当初加入风晚阁,我便给你讲过阁子里的规矩,你现在触犯了多少条尚且不论,但你竟然想要利用我们,只为解一解你的相似之苦,你又有什么脸面请求我们放过姜平?”
莫小笙站在一旁,看着难得这样严肃的肖白,叹了口气:“古丽,从你利用我和肖白见姜平的那一刻起,你应该料到,会有这一天的。”
古丽身子一软,慢慢靠在了一旁的木柱上。
莫小笙咽了口茶,突然一笑:“古丽,你是个很好的人,很多事情感情都可以羁绊你,很多险恶的人和事都可以利用你的善良,但是我不一样……”
“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谁咬我一口,我若是心情好,便只会同样咬回去,但是若这人步步相逼……我不扯下他一块皮肉来,是不会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