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阿公越发古怪以及意味深长的目光下,二人由扭捏拘束转而变得落落大方。柳晨生总算是可以不顾及石阿公的异样看法,他家女子尚未吐怨言,堂堂七尺男儿更该顶天立地。
在这儿,柳晨生却是要低声窃骂几句,“我与石姑娘是清白关系。”委实是未曾逾越过界限分毫,偶然间的环抱柳腰已是极致。
也不由得石阿公猜疑,试问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不如夜夜笙歌这般夸张手段,可干柴烈火,终究是一点便燃,至于这原始的火苗由谁率先添上,犹未可知,真如预想中有个纵火者,那可真是伤风败俗。
石艺君近日的神态举止,不禁使得石阿公警惕放松些许,女子如往常般,并无过于腻味柳晨生。
这位老来得子的游牧人家不由得抚须干笑,“真他娘怂。”也不知老汉是庆幸或是好气,庆幸自家女儿尚是清白,好气的是这位少年郎竟未有半点歹心。
虽是有些矛盾,却也直面叙述一个男子与为人父角色间的转换。敢情这位少年郎是个武痴哩。和自己年轻时死缠烂打石艺君娘亲是一个道理,总归是好性子,肯消磨时光。
石阿公没来由自夸一句,如果我练剑,想必与李遇芝是同个辈分。辈分岁数自然相距不大,可真要细细论起武艺,那想必不用过多阐述。
柳晨生许久一段时日里无暇顾及其他,一心一意扑在悟剑上,从先前的晦涩阴暗,到而今的茅塞顿开,一坐便是六个时辰,很是枯槁。也正应了那句:苦中作乐。
风雪已过,冰垢在暖阳环抱中柔柔化去,不知不觉中,柳晨生已在此间度过许久,若非日益精进的攻守剑术,少年郎真怀疑自己受了障眼法蛊惑。
石艺君也不知觉中望着入定柳晨生的打发了许多光阴,她原本可以择选更为有趣的方式,没缘由陪少年一同“自困”于石洞中。
这可不就是俗话说:虚度光阴?用时下最为风行的对镜贴花,贴上那么一整天,也终归强过石洞中的万般无趣。
春节,已经是少年郎许久未曾热闹过的节庆,游牧人家盛装出席,务必将绝美的一角献于这片数月情感连绵的盆地。是的,石氏族群并非能常年驻留于此。
望羊群啃食过的嫩草,显然这儿已不足供给资源。逢春回大地,一片向荣。他乡的草原,呈大好之势。
长空稀松可见飞鸟,适才点缀上的春意,很是盎然。错落有致,相互而居的游牧人家,已将帐篷收拢搁置马背上,几条狼犬围着洁白软绵的羊群,一路行去,浩浩荡荡,很是壮观。以生灵作比较,可称之为:迁徙。以顺民作比较,便是:奔波。
柳晨站于五指山中,远望那行笔直越过盆地的游牧人家,有位女子遥遥挥手,全然不顾少年郎能见与否。女子坐于车辕上,两脚悬空荡漾,心中不知晓装了些甚的玲珑心思。
一柄四尺长剑,一个悟道少年,一段纵马当歌,一曲游牧散舞。天下未有不散的宴席,只是谁先行离去罢了。
柳晨生今日难得不再石洞静悟,他望向顶上开的小孔,每日的日夜光彩,皆是井然有序的一一滑过。
这日暖阳悬空,在寒冷退至一角时,尽心尽责的挥洒光彩,播种温暖。这气候,甚合游牧人家的心,这群名副其实的四海为家浪子,身如浮萍。
光线依旧涌入小孔,钻入洞内,至石壁上缓慢滑过,柳晨生没来由沉思,莫非已病入膏肓,可对凭空处,度日。
左一,持家小人剑刃指西,光线并非一一扫过,起先柳晨生并不在意,还是那位无趣,心灵手巧的女子探索的哩。
果不其然,望久了日夜起伏后,依照进程记载,如今又在瞧一遍光线走势。
蓦然间,那条缝隙泻下的明媚,并不该拐弯抹角,此时直直落于一旁,不在动作。
柳晨生按所指方位反复横走,一连串看似杂乱无章的步子隔空踏下,少年郎不断以剑鞘敲击石壁与地面。
吭哧声在悠悠回荡,而后一股脑挤出洞外去。江湖中向来有机关暗道一说,值不得,这里有一座比之攻守学识亦不遑多让的物件。
这串古怪的脚步起落,无非是在洞内掀起该有的细微声响,压根就未有众人所期的秘宝。
坚持不懈的柳晨生踏下最后一步,落地稳妥后,死死立于那儿。忽然间,小孔折射的光线七上八下,胡乱串接起来。
刹那,石洞内光怪陆离,地面猛然凹陷,一阵久封的尘土飞扬,厚厚一叠,甚是呛人。
就在视野被尘土收缩时,哐啷巨响断断续续响起,金属质感迸发的力道,一条顺势而下的石梯,被金属大门拉开。
两侧有四四方方空槽,相隔不远便有一个,上面有烛火燃尽的迹象,厚厚的烛泪,着实很有年岁感。
所幸偌大石洞只有柳晨生一人,若是再添上几人,今日怪诞,必然不胫而走。一番煽风点火,恐是怂恿不少歹心的江湖人。
柳晨生未有片刻犹豫,启步走下,石梯蜿蜒,却又幽深。久久走不到尽头,正在柳晨生哼曲调打发时间时,宽大楼道跃入眼睑。
楼道由许多赤色板砖堆砌而成,缝隙之间呈圆弧形。甚是诡谲。
柳晨生止住曲调,没来由警惕。说书先生常说楼道机关当属密室最凶险。虽说此举无从考证,亦无逻辑性的解析,总归被流传很广,想来多少有些内涵可供咀嚼。
柳晨生将软靴俯身脱下,径直投至前方楼道,许久,也不见动作,只有适才的细微声响,顺着楼道拐角跑远了。
柳晨生仍是走一步退半步的态势,事出反常必有妖。此话多少有几分道理。小心驶得万年船,休要练就了一身攻守学识,还枉送性命于此。
柳晨生心一沉,脚跟处的暗格轻轻陷下,迅雷不及掩耳,石壁两侧有飞剑相互穿插,若非柳晨生功夫了得,一次大意,足以死上千回。
…………
长舒一口气,却又神色凝重,机关算尽,天算不如人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