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娇滴滴的小施主
沙华让沉香打点水，帮女娃娃擦一下脸。
自己就又出去了。
他要去无欲方丈那里，刚回到寺门的时候守门的和尚一义就告诉说:“小师叔，方丈让您一回来就过去他那，他老人家找您有事。”
“好。”
沙华应了下来，但还是先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不可蓬头垢面的去面见佛祖，所以他要先沐浴更衣完再去。
沙华去井边拎了满满的一桶水上来，倒了一小半在铜盆里，让沉香去给那位女施主把脸擦干净。
“师叔，要不要我给您烧点热水？虽然现在是炎热了点，但也不可贪凉，冻坏了身子呀！”沉香关切的道。
“放心，我的身体好得很，这山泉冒的井水洗得更舒畅些。”
说完就又打了一桶上来，倒到了一旁稍大一点的木桶里。
沙华扭头无意间看到那一片小药田里，湿湿的泥土，头痛的抚着额，感觉额头青筋都凸凸的在跳着。
十分心疼的看着明显奄了许多的精贵药草，问道:“沉香，你是什么时候浇得水？”
“...方...方才浇的！”沉香心虚的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出家人不打诳语，沉香只能如实的回答了。
师叔跟自己叮嘱过的，中午不能浇水。可是他也就是一顺手就往那泼过去了……
老是会忘记。
沙华看了一下药田里的药草还好，没有被烧死的，伸手曲指敲上了沉香光秃秃的脑门，“下不为例！”
说完水也打满了，就拎起自己提着往澡房那边去了。
沉香挠了挠被敲的地方，只是有点发痒而已，其实师叔并没有很用力。
沉香也打了一小盆水，端着铜盆又回到了沙华的房间里，拧了手帕往塌走去。
“娇滴滴的女施主您赶紧好起来吧，然后赶紧下山去，这不是您该呆着的地方。”
一边说一边拿着手帕粗鲁的给曼珠擦着脸，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曼珠虽是睡着，但也被凉凉的帕子，冻得一个激灵。
虽然没有醒来，但是却做了一个梦，梦到就是那副画上的两个黑白人，拿着个搓衣板说，“你喝那么水干嘛？真的浪费！赶紧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然后就把自己放到那个搓衣板上使劲的搓，使劲的搓，搓到她口吐白沫，脸上火辣辣的痛着。
“我这朵娇花，你们怎么忍心摧残我啊！”
然后曼珠就一直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这个梦，她梦到自己被折叠着放到那个搓衣板上一直的搓，一直的搓……
自己就在那惨叫着:“我这朵娇花被你们摧残了一百遍，一百遍啊！惨绝人寰！泯灭人性啊！”
沉香看着不过是轻轻用了一点力，就变得通红的脸蛋，连忙停了手里的动作:“这也太娇气了吧！这肯定不是我的问题，是她脸蛋太娇气了。”
吓得沉香脸也不敢擦了，随便又抹了一下，把黑黑的污渍擦淡了一点色而已，就连忙端着盆出去了。
他又来到井边，端着铜盆就想把水往药田里顺手一泼。
“哎哎哎！又往哪泼呢？”
药田里的草药们，自远远看见沉香端着水走来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提防着他，这会看见他的动作就叫了起来。
可惜沉香听不见。
药草们左右晃动着自己的腰杆，想找准方向，看他往哪泼就躲另一边去。
可根都定在土里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幸好沉香只是虚做了这么个动作，他差点又忘记了！
把水往地上一倒，“虽然有点浪费，但师父说现在不能浇就不浇了。”
沙华沐浴出来刚好碰见正要回房间的沉香。
沉香看着师叔又往外走，问:“师叔，您这是又要去哪儿？”
因为每回沙华从山下回来，出了一身汗都是第一时间就要沐浴更衣的，他就没想到自家师叔还要外出。
“师父找我有点事，今日就不给你上诗词课了，自己去拿本经书看吧。”
沙华换上的还是一样的白色和尚袍，纯白的袍子一点装饰刺绣都没有。
看着十分的寡淡，但穿在他身上却穿出了一种纤尘不染的感觉。
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高高在上冰清玉洁，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沙华刚好出到院门就碰到了默语，默语也同他一起下山回来的，刚刚沐浴完就连忙往世安院这边跑。
一见到沙华就问:“那个女娃娃醒了没有？”
“醒了一会，但不知道为何又晕过去了。”沙华答。
“哈？这么严重的吗？那她到底是不是被传说中的妖王弄伤的？”
“我听山下的村民说，他们昨夜原本屋外是聚了很多妖怪在蛊惑他们开门出去的，可是见了半山腰上闪出一道诡异的红光之后，就一个个鬼叫着跑了，嘴里还说着什么:妖王出山了！”
“照我看，要么这女娃娃就是它们说的妖王，要么就是妖嘴逃生的可怜虫！”
“你说就这些小妖们我们的难以对付了，要是真的又来个什么妖王，天啊！完全不敢相信啊！”默语双手放嘴边做出浮夸的惊恐状。
沙华听着默语一直在那碎碎念，心里也是忧心忡忡:“既来之则安之吧。”
“师兄，师父找我还有事，回来再慢慢聊吧。”
沙华看着轻松的脸色转过头却变得十分凝重，妖王早就出世了，枫霞村就是证明。
沙华说完也不等默语回答，耽误的时间太久了，他直接施法瞬移到无欲方丈的院子前。
留下默语在原地嚷嚷着，“哎！哎……怎么说走就走了，好歹我也是你名义上的大师兄，能给点面子不！”
可惜沙华根本听不见。
他此时已经来到了方丈的屋子前。
伸手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整理好衣着才敲门:“师父？弟子能进去吗？”
“嗯进来吧。”无欲方丈的声音仿佛就在沙华的耳边响起。
沙华推开门，向无欲方丈行完礼，恭敬的问道:“师父，您找弟子何事呢？”
无欲方丈一手拿着串佛祖，一手拿着木柄在敲着木鱼，也没有抬眼看他一眼，也不作声。
过了好半响，正当沙华想要再问一遍的时候，方丈终于开口说话了，却始终没有抬眼看沙华。
“阿弥陀佛……”
“沙华，这世间人人都有一条红线在月老手中，时候到了就会把两个有缘人绑在一起。可生活不是话本子，不是个个都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有善缘，自然就有孽缘。”
沙华挑了挑眉不明所以，心中十分的疑惑？
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他还以为无欲方丈找自己是因为那个女施主。
毕竟神往寺之前是从来没有来过女施主的。
但方丈却不闻不问的纵容了，也没有再提这个问题。让沙华原本准备好的说辞都派不上用场了。
“师父，我们修道人是要抛却红尘的，怎么可能还会有姻缘呢？”
“这是六界自然规律，人人都有，连为师当年也经历过。是福是劫难说，更难做...”
“师父也有过姻缘吗？那为何还孤零零的在此，完全不为世俗所动。”沙华也好奇了起来，这七情六欲是什么稀奇玩意吗，居然能让师父也这般困扰？
“修道之人普度众生，却不能保全自己深爱之人，越是功成名就的神仙们，心就越狠。”
“唉……”无欲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捻着佛珠一个珠子接一个珠子的快速转着，像是兜兜转转的人生一样，好像都一样又好像都不一样。
另一只手敲着木鱼，越转越快，木鱼也越敲越重。
最终在一声“咚”的敲击声中，木柄断开飞射出来，珠串也断了，檀珠洒了一地，叮叮当当的四分五裂……
沙华从来没有见过方丈如此失态，特别还是在佛祖面前失仪。
佛珠散……
木鱼断……
这是个大忌讳！
沙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手脚比嘴快，先蹲下去捡散落四处的檀珠了。
但是无欲却阻止了他:“别捡了，你先回去吧，为师乏了。”
“啊？”沙华的疑惑就更大了，就这样吗？
沙华看着无欲方丈捡起地上断了一截的柄子，又紧上双眼，敲了起来。
耳边是有规律的敲木鱼声，“嘚嘚嘚……嘚嘚嘚”。
沙华也不好再开口打扰了，只能说道:“那师父您好生休息，弟子告退了。”
沙华双手合十放在唇边，弯了一下腰缓缓退了出去。
“唉，天机不可泄露，能不能听出为师的弦外之音，就看你的造化了...可造化时常弄人呀...”听到后面传来的关门声，无欲方丈这才睁开双眼。
回过头看着透过糊门纸照进来的一片光，“这般亮堂的底下有多少鲜血白骨的堆砌，一将功成万骨枯。”
沙华满腹疑惑，可师父不说自然有他不说的道理，看来只能让他自己去慢慢参悟了。
沙华想得入迷，回过神才看见面前的默语。
“师父老人家就找了你吗？”默语伸长脖子往玄都后面看去，看到紧闭的房门。
沙华正想回答却听见里屋传来了无欲方丈的声音，“默语你进来。”
默语十分兴奋的应了一声，然后连忙跑了进去，他想着师父叫了沙华一起的肯定是好事来的。
说不定是表扬自己这些日子用功修习，下山去匡扶正义呢！
“师父！您找徒儿什么事呢？”默语嬉皮笑脸的。
“听说你这几日十分用功是吗？”
“对呀对呀，十分用功！简直是废寝忘食呢！”
“如此用功都追不上你师弟的修为，看来还是基础不扎实，那今日为师就亲自监督你，你就在这扎上两个时辰的马步吧，一旦掉下来一次，就加多一个时辰，晚饭前扎不够钟的话，就不用吃饭了。”
“啊！”默语痛苦的双手抱头，“怎么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沙华听到里面的动静，也笑了出来。对于默语的上杆子找罚，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既然没自己什么事了，他就自己慢慢往世安院走回去。
这枯山十分奇怪，枯山山脚下草木茂盛，却又从山脚开始截断，往上一大片都是寸草不生的荒土。
除了那朵仅仅出现了几个月的小花，枯山一直都是了无生气的。
又从山顶截断，从进入神往寺的门口开始，又与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了。
寺内也是繁花一片，草木丰盛。
沙华踏在寺内的林间小道上，听着夏日的知了叫声，很吵，却让人真切的感受到夏日的氛围。
又热又闹，热闹的好。
可惜了半山腰的那朵花，那本百花记纲上对她的药用价值没有记载，翻了好几本草药书集也没找出与它相似的。
这朵来自冥府的彼岸花在凡间也是个珍贵的存在。
早知道它会被妖怪给采了，他就应该早一些把它移回自己的小药田里养着。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见这种花，也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朵花。
有花无叶，独自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