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仁堂门儿清,这是投石问路,装糊涂答:“我们没人受伤,不找啥子韩先生。”暗想,莫非真与韩傻儿有关?这么个小不点,难道还有背景?爷爷韩修草通天,孙子也通天?
山道弯弯,过了圣泉村,须臾来到剑南门,远远望见,武夷剑派那个铜皮大招牌不见了。
童仁堂一挥手,八名镖师分成四组,迅速行动,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包抄了大院。只要童心圆、苟不理在剑南门,插翅难逃,即便苟史运作梗,也是螳臂当车。
门岗要去通报,童仁堂说不必了,带着余下镖师迈步而进。门岗认识童仁堂,放松了警惕,待看势头不对,已经晚了,封锁前门的两名镖师拖住了他。
苟史运膝盖伤势已经稳定,不用拐杖,借助重剑完全可以行走。重剑把手稍作改装,正好一物两用,对敌时,也有出其不意的效果。此刻,他正坐在西大厅墙外晒太阳,边监督弟子练剑。厅内的条案,劈成柴禾烧火了,另做了宽敞的连椅。连椅放在厅外,可坐可躺,也是一物两用。
见童仁堂进院,他起身迎接,老远就问候。
童仁堂也不废话,上来就问:“童心圆、苟不理在哪里?”
苟史运一头雾水:“叔父说啥子?”
童仁堂瞧神情不是装的,仍追问道:“童心圆、苟不理没回来?”
苟史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据实而答:“理儿半个月前倒是回来过,又回大刀门了;心圆妹妹,压根没见过影儿。”
童仁堂摆手让镖师退下,让苟史运单独到东大厅。苟史运见他一脸严肃,不知发生了什么,要说苟不理惹祸,不能够啊!
听完讲述,苟史运尿骚胡乱颤,一拍茶案道:“混账!作死!把老子骗了!”便将有关苟不理的情况通报了,又道:“郝姑娘对这个兔崽子挺上心的,按说不应该啊!不合逻辑嘛。”
“你怀疑我说的不实?萧家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分号的人也默认了,益州衙门还立了案,说他们有暗杀萧家大掌柜的嫌疑。”
“不不不!”苟史运连连摇头,童仁堂愁得花白的头发,不容他怀疑事情的真实性,“我只是觉得事有蹊跷。”
“你的意思,他俩让人摆布了,才弄假成真?”童仁堂气昏了头,满心想着清理门户,洗刷耻辱,一经提醒,脑洞立时大开,捋着山羊胡沉吟起来。
“我也是瞎猜。萧家人退婚,萧家先发现的隐情,萧家又死个大掌柜,咋那么寸呢?”
“萧家人包藏祸心,设计构陷?”童仁堂豁然开朗。退婚风波,他也有责任,不该强做主订婚——萧家人希望童心圆深居简出,做个略知女红熟悉琴棋书画的安静女子,而童心圆打小排斥女红,琴棋书画没一刻钟耐心,就喜欢刀剑,喜欢仗剑走天涯;另外,他逼萧家人是不是逼得太紧了......
苟史运探询道:“叔父作何打算?”
童仁堂咬牙切齿:“与萧家的账,回头再算,此仇不报,无颜苟活!眼下当紧的,杀了两个孽障,挽回家族名誉。”
杀了两个孽障,挽回家族名誉?苟史运满心不赞同,你杀女儿我管不着,杀苟不理就过分了,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即便没拍巴掌,退婚能避免吗?乱伦或许不假,至于杀掉吗?为着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名声,杀掉自家骨肉值吗?我统共只有两个儿子,你杀一个,他杀一个,当小猫小狗啊!我们生死夹缝才存活下来,你要杀,爷爷泉下有知,会答应吗?
心里如是想,嘴里却不敢反驳,大是大非上,他不能犯浑。绞尽脑汁,竭尽毕生所学。深思熟虑后,方道:“侄儿有个愚见,叔父合计合计。侄儿暂不认祖归宗,对外,我们只以师兄弟相称——同门同宗的事儿,回头只说有误,认错了。如此一来,咱们童氏家族在扬州的名声没有大碍,只说心圆妹妹的师弟,看不惯兰陵萧氏欺负人,主动追求的师姐——这是一节;第二节,逐出家门也就罢了,罪名便是不敬父母、擅自私奔,犯不着兴师动众千里追杀,一追杀,反而授人以口实;第三节,与兰陵萧氏的仇恨,并非不共戴天,已经杀人家一个了,先稳住为上策,慢慢筹划,静待时机,不宜以卵击石。”
童仁堂沉默了,细细品味,苟史运的方案,能将损失降到最低,大为中肯可行。追杀童心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剜心地痛。平生一帆风顺,强势惯了,没经历过人在屋檐下的日子,苟史运那套,他想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