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二九相重,称为“重九”就是俗称的重阳节。重阳又称“踏秋”与三月三日“踏春”一样,皆是家族倾室而出,重阳这天所有亲人都要一起登高野宴,饮酒吃肉,插茱萸、赏菊花。
茱萸雅号“辟邪翁”,古人认为在重阳节这一天插茱萸可以避难消灾,长生延寿。
张亮之案的圆满解决(李渊这样认为)皇帝心情极好,今天一大早带着全部的儿子和**的嫔妃们去骊山登高远眺。
太子和李世民一路上配合的相当默契,对前一阵子搞得双方剑拔弩张的张亮一案只字不提,尽挑一些正经却又不涉敏感朝局的政务来说。
李元吉也一改往日的恶劣态度,一口一个二哥唤着李世民。
看到三个儿子相处融洽,李渊更是高兴,一登上山顶就吩咐人摆酒宴。
“今年大旱,盗贼四起,山东尤为严重。那里民情复杂,粮赋固然无从谈起,就连地土也尚未均实。二郎经略洛阳很有些时候了,有什么奇谋妙计不妨说出来听听。看看能不能对山东起些帮助!”李建成端着酒盏,一双清澈宁静的眸子凝视着坐在对面的李世民道。
李世民微微抿了一口盏中的菊花酒,笑道:“山东是大哥打下来的,也是大哥抚平的。此次民变完全是天灾所置,世民就算有什么小算计,又怎敢拿出来在大哥献丑?”
李建成摇了摇头,哈哈大笑道:“二弟,不必装神弄鬼,我诚心实意问计于你,怎么?你揣着妙计不肯献出来么?”
李世民看了看皇帝,又扫视了太子和齐王一眼,将盏中的酒一口气喝干,面带笑容道:“其实在现在这个时候,对待大河以东基本没有妙计什么可言。”
话一出口,众人都是一怔。李渊捻着胡须皱眉问道:“那依二郎之间,山东群盗该如何措置。”
“回父皇,自古安定天下者,靠的无非钱粮、刑狱二事耳。一个事关朝廷仓库,一个干系社稷安危。山东一带经过连年大战,人口凋零土地荒芜。儿臣以为要想平息山东群盗,朝廷不但要免征其粮赋,甚至还要想办法赈济。再说刑狱,山东盗匪猖獗不假,但根本之因是因为生计无着饥民四起。人若是饿着肚子,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实际上现在山东那些命案和盗案,大多是因粮食而起。”说到这李世民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水。
接着他又道:“其次窦建德、刘黑闼还有不少余孽隐匿在野,沦为流寇,虽然羽翼尽失难成气候,但他们熟悉地方我们很难把他们一举荡平。山东百姓苦于战乱久矣,此时若是行严刑峻法,恐怕适得其反,反倒便宜了那些窦、刘余孽。汉高祖入关中,与百姓约法三章,因百姓苦秦久矣。故此虽缘不同实理同,山东两到三年之内不能以法治之,一个“宽”治政要义。故此刑狱二字,自然也就谈不上了。”
这番话不但说的李建成悚然动容,就连李渊的目光之中也透出了热切的神色,他饶有兴致地催问道:“还有什么,都说出来听听!”
李世民似乎也讲出了兴致,继续说道:“儿臣以为父皇可以在山东单设行台,主要是为了恢复生产做养百姓,以备日后万一与北面开战,山东不再是朝廷的累赘,甚至能够成为关中的粮仓。至于如何恢复,儿臣还没有想好!”
听到这里李元吉突然插嘴道:“这有何难,依我之见只要经略蓬莱取海盐不就有钱了吗!”
李建成摇了摇头道:“这个法子到也可取,但是却不是急务,海盐之利,利在民部,而眼前的田土粮棉之弊,却是直接危及大唐社稷,一近一远,我等当晓得取舍!”
李渊点头道:“太子说的对,目下让百姓安分务农做养田土之业,乃是根本之计。”
李世民也也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山东战乱多年,土地荒芜者极多,人丁稀少。自大业年间以来,炀帝大修运河,导致大批自耕者倾家荡产,河东土地绝大部分辗转流落到一些地方豪强手中。庶民百姓手中的田土越来越少,而由于战乱,豪强手中的田土越来越多,租息也越来越高,众人不堪盘剥,这才揭竿而起酿就乱源。建德、黑闼之乱,皆起于此。所以若要铲除山东的乱源,非从田土入手不可。”
“二郎这才是谋国之言,若要山东稳定不酿祸乱,终归要先使小民富足殷实才可。”李渊赞道。
太子闻言,脸上一红,笑道:“真是惭愧,看来坐在长安,终归难知下面实情。若不是今天二弟剖析就里,我这个太子恐怕每天还坐在显德殿里空言论道呢!”
李世民笑道:“大哥谦虚了,其实今日只事皆由我而起,要不是我当年负气斩杀了窦建德就不会有黑闼复起,为祸两载之乱。也不会有今日的社稷之忧了。/父皇虽未因此罪我,然臣弟心内实在难安。”
李建成摆了摆手:“二郎这话我却不敢苟同,此一时彼一时。你初战建德之时,洛阳未破,王世充尚且据东都坚城以拒天兵,郑夏两军数倍于王师,稍有不慎则有全军覆没之虞。你那时候若是分心考虑民政,恐怕如今山东之地,还是反王割据呢!甚或朝廷危殆,郑夏联军兵临长安亦未可知。”
李世民叹道:“这只是大哥体恤弟弟的一片私心,我自己却不能这样想!那时候我总领关东军政全权,未能一举安定齐鲁,毕竟有负皇上和太子的一片殷切之心。”
皇帝摆摆手道:“往日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你们兄弟几个好好商议一下,现在该如何平复山东的乱局。”
此言一出李建成兄弟三人的内心都开始飞快的盘算起来,想着该怎么办才既能应对皇帝,又能压制对方。
“父皇,儿臣请设山东道行尚书台,统管山东历亭、深州、兗州、瀛州、铭州、饶阳六郡。由太子殿下兼领行台尚书令,由东宫洗马魏征任行台尚书左仆射,由楚王府长史王小胡任行台右仆射。历亭刺史刘斌擢行台尚书左丞,其余人事,可由魏征自行荐用。”沉默了好一会后李世民第一个发言。
“世民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这是在向我表示真心悔过不再和我争位,还是以退为进向父皇表明他豪无私心。可不管怎么说这样一来就等于把山东全交到自己手里了。”听完李世民的话李建成心想。
“历亭彰南是刘黑闼造逆之地,人心向来不稳,魏征、王小胡、刘斌都是窦建德旧部,派他们去抚慰最合适不过。朕准了。”武德皇帝道。
“父皇,儿臣还想请授四弟为门下侍中,加司空衔,与宇文士及共掌门下省。另儿臣愿辞去太尉、尚书令、中书令、左右十二卫大将军、陕东道行台尚书令、益州道行台尚书令等职,保留天策上将尊号,留在长安闲居,孝敬父皇辅佐兄长。”接着李世民又是一句让别人怎么也想不到的话抛了出来。
这样一来李世民除了秦王和天策上将的尊号以外就一无所有了。这句话仿佛一个炸雷在众人头顶打响,听到这句话的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世民的确是在以退为进,目的就是为了减少皇帝的猜忌和麻痹太子。这是昨晚他和房杜二人商量好的。昨天一接到皇帝口谕说明天要到骊山登高远眺时,李世民就立刻召来了房玄龄和杜如晦研究对策。三人经过简单的讨论一致认为既然皇帝和太子没有深究张亮一案那就一定不会答应他的请辞。
李渊笑道:“二郎,这样一来你是清闲自在了,可你有没有为天策里那些跟着你出生入死披肝沥胆的下属想过?”
“父皇,既然二哥想图个清闲自在父皇准了便是。至于天策府中所属吏员,一体归并东宫三省六部御史台九寺五府十二卫重新任职不就是了。”李元吉兴奋地说道。
“建成,你怎么看?”李渊问。
“万万不可,父皇,世民自自太原元从以来,屡立战功倘若如此处置儿臣天下人心不服,更恐会有宵小之徒借机生事蛊惑人心谋大逆。到时候陷父皇于不仁,世民于不孝,儿臣于不义,便悔之晚矣!”李建成沉吟许久,才开口答道。
李元吉反驳道:“大哥想的太多了,这是二哥自己提出来的,又不是父皇逼他。再说只要父皇明诏天下,令相关人等不必惶然,赏功罚过,朝廷自有法度律令,怎么会乱呢?”
李建成微微一笑,说道:“现在朝廷南疆辅公佑之余党再次作乱,山东群盗纷起,梁师都还在雕阴称王称霸,北方突厥猖肆。父皇如果在这个时候准备世民之所请定然不利于政局。”
“建成所言及是,此事不要再提了。另外世民请奏元吉与宇文士及共掌门下省一事朕准备了,明日早朝便公布。”李渊道。
其实李渊根本没有想过同意李世民的请求,因为他还需要李世民为他东讨西杀保他江山永固呢!他唯一担心的是太子那,现在李建成也反对他自然不会同意了。
“大哥,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替世民说话?”李建成起身如厕,李元吉跟了过来质问道。
“世民之所请何尝不是我之所愿,可三胡你想过没有,父皇连张亮之事都不愿深究,怎么可能会答应世民辞职闲居呢?”李建成苦笑道。
“不管父皇是不是同意你都得据理力争,你可到好怕他们下不了台,还帮他们抬梯子。”李元吉嘟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