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圆圆的像银色的玉盘,算一算日子,今日是十月十六日,是一个月中月亮最圆的时候。
月光如缎子一样倾泻而下,无私地洒向大地,给万物都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冰冷而素洁。
上京的秋比长安来得要早些,天气也愈加冰冷,这种冰冷和月光融合在一起,带着惨淡的美。
我走在冰冷的长街上,春萼跟在后面,我不再担心有人刺杀我,死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但是我知道不会有人再来刺杀我,我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安全,他们最喜闻乐见的就是我被拓跋濬凌虐而死。
兴许是在寒夜里走得不耐烦,春萼离我很近低声说道:“你别想着自杀,你要是死了,小心你父兄的狗命!”
我当然知道我是可以死的,被刺杀,被凌虐而死,被赐死……但是唯独不能是自杀,因为会连累到春萼的主子们。
一直以来我都在韬光养晦,忍辱负重,但是今天我不想。
我冷冷地看着春萼,看得她一愣,也许是习惯了我的逆来顺受,没有看过我如此犀利的目光。
“怎么说现在我也是公主的身份,你若是再如此以下犯上,对我不敬,我不怕闹个鱼死网破!”
春萼恶狠狠地说道:“你敢?”
“以我现在的处境,还有什么不敢的吗?我处处退让,你不要得寸进尺!”
春萼恼怒,但是终究不敢再说一句话,半晌才说道:“你自己在这受冻吧,我走了。”
我苦笑了一下,她终于走了,以为我稀罕她看着我吗?
我又想到病床上那个孩子,苍白的小脸,瘦削的面颊,不知道她现在病情好转了没有,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她。
念头刚出来我便打消了,我现在树敌众多,还是不要给她们招惹麻烦。
但是我没想到乌珠会主动找我,正当我在长街上像一丝无助的游魂飘荡时,乌珠从拐角处出来,跪在我面前。
“公主……”
“快起来。”
我把她扶起来。
“你妹妹怎么样了?”
“已经大好了,还吃了一碗白米粥,她已经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我点了点头,说道:“能吃东西应该没什么大碍了,最近还是要按照我的嘱咐给她吃药。”
乌珠眼中含泪跪了下来,头磕得咚咚响:“谢谢您的大恩大德!”
我慌忙把她扶了起来,我感觉很庆幸,在落难之前帮助了这个女孩。
她只有十四五岁,比我还小两三岁,身量单薄,高额头高颧骨,细长的眼睛下面还有几个星星点点的雀斑,虽然长得不美,却朴实得可爱。
妹妹生病,也是难为了她这个当姐姐的。
“公主若是不嫌弃我,还望能够让我侍候你。”
我苦笑了一下,她有这份心,足以看出她是有情有义的好姑娘,可是我不能连累她。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公主是嫌弃我愚笨吗?”乌珠很伤心地问道。
我笑了,说道:“不是。”
“一定是这样的,要不然那些宫中的嬷嬷们也不会总是骂我笨手笨脚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说道:“真不是,可汗已经把我赏给了拓跋濬,前路凶险,你跟着我必定没什么好果子吃。你妹妹还缠绵病榻,也离不开人。”
“我早已经听说了,所以我才更应该去侍候您,您对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我好时时提醒您。我妹妹那块您就放心吧,我已经托了可靠的人照顾,不会有什么事。”
如果她跟着我,对于我来说是百益而无一害,但是我已经半截泥潭的人,又怎能看到这么一个青春年少的小姑娘跟我吃苦受罪,不管她再说什么,我仍旧拒绝了,丢下她,兀自回了寝宫。
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第二清晨,春萼极其生气地走进来,嘲讽道:“你招惹的讨债鬼在外面跪了一夜,现在晕死过去了。”
昨夜本来就冷,后半夜还下起了毛毛雨。
下嫁拓跋濬的愁苦让我整宿没有睡着觉。
没想到乌珠那个傻丫头竟然跪了一夜。
我快步出去,果然看到乌珠晕倒在寝宫门口,我赶紧让侍女把乌珠抬了进来,让人熬了汤药,喂她服下。
到了午后,乌珠才醒过来。
看到我愈加兴奋,说道:“公主,您同意了?”
“你真的想跟着我吗?”
兴许我的言语认真,她也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