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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心虚

因着承恩公世子毫无保留的偏宠,在府中莫说是同辈的兄弟姐妹,便是后娶进来的世子夫人,亦不会明面上与她过不去。

  整个姜家,唯有承恩公姜诚,有时会看不过眼想要训诫她两句,且十回里还有八回叫世子拦下。大约也是过惯了众星捧月的日子,姜丽娘从不曾想过,倘若她有朝一日将自己至于了被人肆意嘲讽的地步,又要如何。

  且姜丽娘想的没错。

  有资格让顾昭蘅下帖子请来赴宴的人家,即便不是皇亲勋贵,也是朝廷重臣。

  这样的府邸,自然极为清楚京都平日的大事小事。尤其是今日还有姜丽娘在,有关她的事儿自然不会落下,平白让自家姑娘吃亏。

  是以,顾昭蘅那话方落下,便有数道目光落到了姜丽娘的身上,企图从她那得出些消息来。

  ——便是看看热闹,也是好的嘛。她们整日里也没旁的事好做,就指着看看热闹呢。

  再者,比起旁的几位公主来,顾昭蘅所言在众位贵女心底才是顶顶重要的。那可是中宫嫡出,若在她面前得脸,自然也更易入安皇后的眼。

  “呀,这倒是巧了。四公主不如问问承恩公府的二姑娘?我仿佛记得她是知道的。”

  承恩公府在京都也并非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且姜丽娘行事出格,不喜欢她的人多了去,如今见她倒霉,有的是人想要落井下石。

  顾昭蘅抬眸看去,只觉得那小姑娘有些眼熟,好似曾见过一般,闻言颇感兴趣:“丽表姐也曾听说过这人?”

  姜丽娘当即沉了脸色,一时间又拿不准顾昭蘅的意思,“我怎会知道?沈佳余你莫要胡言乱语!”

  顾昭蘅眼底划过了几分诧异,沈佳余?!

  原来这个时候,沈佳余便已然进京了。

  沈佳余之父,是驻守南地嘉门关的守将。他因着职责所在,不便离开南地太久,是以沈将军的妻女也一直在嘉门关常驻。

  直到后来,沈将军年纪渐长,且他多年伤病,身子已然是撑不住南地的瘴毒苦寒,这才上了折子,回京都领了个兵部的职。

  顾昭蘅之所以记得这般清楚,便是因着“虎门无犬女”。

  沈将军子孙缘薄,膝下只得了沈佳余一女。当初沈将军一家回京,他那独女却不肯在锦绣丛里蹉跎,一心要回南地去继承父亲的衣钵。

  最初也是不得行的,且不说大梁并无女将先例,便是沈将军也舍不得女儿受苦受难。

  那时沈佳余大约也是妥协过的,只是她到底有那为将的命数在——她嫁入了定北候府,夫君定是定北候府的二公子。

  定北候府累世功勋,她随着夫君上阵杀敌,最初也叫那无甚本事的酸书生斥责不守妇德,可为将者,手中的功勋才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沈佳余足够优秀耀眼,一桩桩一件件的功勋下,再没有人敢对她说三道四。

  顾昭蘅细细打量着前世险些与她做了妯娌的沈姑娘。

  她生了副细眉长眼的凌厉模样,远不是京都娇花一般的姑娘能比得上的,顾昭蘅越瞧越觉得欢喜。

  “丽表姐不认识便不认识,何苦要发脾气?”顾昭蘅皱了皱眉。

  沈佳余扬眉,挑衅道:“姜二姑娘不知道?这事闹的满城风雨,连我这等方来京都不久的都知晓的一清二楚,我还当……姜二姑娘记性好,不会忘了自己的切身经历呢。”

  顾昭蘅此刻反倒生出了几分好奇来。沈佳余其人,自不是个爱给旁人难堪的。她那丽表姐到底做了什么,才惹得沈佳余如此?

  更让她心惊的,大约便是一向不知退让为何物的姜丽娘,竟是一言不发的坐了回去。她面色阴沉极了,可却如哑了火的炮仗一般,仿佛面对着沈佳余天然的心虚。

  这……哪里正常呢?

  她姜丽娘,从前可是连在太后面前都不知收敛的性子,如今沈佳余不过是沈将军独女,身份之上算不得贵重,姜丽娘怕她作甚?

  可此时到底不是刨根问底的好时机,见姜丽娘一言不发,顾昭蘅便也笑着打了个圆场:“这样好的琴声,沈姑娘可莫要辜负了。”

  沈佳余亦是眨眨眼,接过了话茬,“公主所言极是,南地从没有这样好的琴声,我自然舍不得错过。”

  顾和蓉听了这番争端,似是也意识到了什么。

  她眯了眯眼睛,“哦?看来前段日子,京都里的热闹事不少啊。姜丽娘,不若你替我解解惑?”

  姜丽娘抿紧了唇,眼底闪过一瞬的阴沉。

  顾和蓉不是个好打发的,那是陛下长女,性子有多刁钻她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人分明是比她还不知道何为退让,她根本逃不掉今日的羞辱。

  大约是见她不肯开口,顾和蓉挑了挑眉,纵是微微动怒,眉眼亦是无边的明艳,任谁瞧了,大约也得称上她一句有大梁长公主的风范。

  “怎的如今反倒不会说话了?”顾和蓉嗓音嘲讽又自有一股倨傲,让她这般一激,姜丽娘哪里还忍得住?

  她原本便是个被宠坏了的性子,行事起来不顾后果也是有的。

  “那起子热闹事,大约也不是长公主殿下喜欢听的。”姜丽娘指尖微颤,嗓音却尽力的平和了几分,“若要我来说,还是那琴师会钻营。”

  “原以为他当真是个清高性子,如今再瞧却是惯会沽名钓誉。分明不过是个贪图权势的小人了,倒给自己生生整出了个好名声来,骗过了宫里的贵人来登堂入室。”

  “沽名钓誉、贪图权势?”顾昭蘅轻轻地念了一遍,她看了姜丽娘一眼,反问道,“丽表姐,这天底下,有几个不贪图皇家权势的?想要自己的日子好过些罢了,既不曾偷又不曾抢,又是靠着一技之长谋生的,丽表姐何苦说的那般难听。”

  顾昭蘅说着又叹了口气,好看的眉眼间划过了几分无奈,“且你我从不为生忧心,可这天底下的万千百姓,大都劳碌奔波。丽表姐方才那话,还是莫要再说了。这若是传扬出去,岂非要让外人评说上一句‘何不食肉糜’,恐对丽表姐你名声不利呢。”

  好话坏话全叫她一人说了去,姜丽娘纵是心底不平,却也不好胡搅蛮缠。

  谁让她说错了话,教旁人捉住了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