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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控制与占有

陆家兄妹二人走后,林母和林星游也坐上了回家的车。

  “说说吧,今天晚上为什么要那样对顾悯?”

  没有人比于棠更了解自己的儿子,他看起来温和却性子深沉,和他那个冷心冷肺的爹一模一样。

  林星游当着她的面去牵顾悯的手,要是他这么做没有目的,打死她都不信。

  “没什么,您不是都猜到了吗?”林星游笑着看向母亲。

  于棠想也没想地直接回答他:“星游,别人都可以,唯独顾悯不行。”

  林星游没有问为什么,他只是对林母说:“希望母亲成全。”

  林家夫妻俩,表面上是林父说了算,可是林星游从小就知道,母亲才是那个能左右父亲想法的人。

  林母叹息,儿子的冷情像了他的父亲,倔强却是随了自己。

  “回家后到我书房来,我们谈谈。”

  林星游松了一口气,母亲还愿意谈,说明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林家有两个书房,大书房是林父的,林母的书房和她的卧室邻着,说是书房,倒不如说是收藏间,里面有一个小隔间,摆放的都是林母的藏品。

  林星游不知道第多少次地细细品看墙上那幅画,那是常玉先生笔下少见的题材,luo女图。

  林星游看了这么多年,还是体会不到丝毫美感。

  林母看他驻足在那幅画前,没有打扰他,只在坐在书桌后静静地等待着。

  一会之后,林星游回神,走到母亲对面坐下。

  母子二人谁也没有先开口。

  于棠心里再一次感叹子肖父,分明是林星游有求于她,却等着她先开口,使的好一手吊人胃口,简直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说吧,你对顾悯什么想法?”林母先问林星游。

  林星游看着母亲的眼睛,眼神沉着坚定:“我喜欢她。”

  “是哪种喜欢,你想让她成为你未来的妻子?”

  林星游点头。

  于棠笑了,儿子长大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在她这个母亲面前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顾悯还小,你现在想这些未免太早了。而且,你也明白,顾悯是陆家早就定下给陆北的。”

  林星游自然知道,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成为那个最后拥有顾悯的人。

  他有自信能抢得过陆北,却没有自信能得到家族的认可,不然他也不需要大费周章地试探林母。

  “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早不兴父母之命那一套了。”林星游慢慢地说,观察着林母的神色。

  林母嗤笑:“是啊,你们这一辈是不讲究什么狗屁父母之命,但是如果陆北不愿意放手呢?我看着他今晚上可不是开心的模样。”

  林星游眼底闪烁,嘴里说着讽刺意味十足的话:“他们俩性格不合适。”顾悯虽然看起来乖顺听话,但是她骨子里是一只向往天空的、自由的鸟,陆北只想一直关住这只鸟,不让她离开金丝笼,这样他早晚会失去她。

  “星游,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觉得非顾悯不可,可是三年后、五年后,你还会不会非她不可?”

  “妈,我没有办法给出你一个肯定的回答。但是我猜,不管过去多少年,我都会一直喜欢她。”林星游脸上带着笑,林母在他眼中看到了许久不见的、真实的笑意。

  林母看着眼前的青年,就好像看见了年轻的林国清,她眼里好似有悲伤,更多的却是嘲讽,“你们林家的男人都是长情种。”

  “我明着和你说了吧,顾悯的背景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件事你们这辈的人都不清楚,她的父亲是顾云亭,当年陆家老爷子手下最好的谍报人员。顾云亭死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松了一口气。他把女儿托给陆老爷子,为的就是让陆家护住她,可以说,不管顾悯愿不愿意,她都要嫁给陆北。”

  “儿子,你护不住顾悯。”

  林星游心里是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

  “如果我不能,那么陆北也不能。”

  林母被他的固执气笑了:“星游,你要是敢对你父亲说这样的话,恐怕他会打断你的腿。”

  “总之,顾悯你就不要想了,你不想联姻,想找个合心意的女孩,妈十万分地支持你,只是,顾悯不行。”

  “顾悯是陆家的责任,不是你林星游的,你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林星游看着母亲,只说了一句话:“妈,如果将来陪伴我一生的人不是她,我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的。”

  林母避开儿子的视线:“不,你不会的。你和你父亲,都是一样的人,爱情对你们来说,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东西。”或许重要,但终究没有别的东西重要。

  谈话进行到这里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林星游起身离开母亲的书房,走到门口他回头,问了一个困惑已久的问题:“母亲,为什么你最喜欢这副画?”

  林母的其他藏画都没有挂起来,而是锁在隔间里,唯独挂了这幅luo女图在书桌对面,一挂就是许多年,林星游经常看见母亲对着画发呆。

  “这副画是你父亲之前拍下来送给我的。”

  林母笑了,又接着说:“当然,并不是因为这个我才把它挂在这里。实际上,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副画。”

  “儿子,很多时候,我们愿意让人看到的,都不是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

  我们最珍视的东西,是那些早已经被我们藏起来的东西,甚至连示于人前都是不肯的。

  于棠在心底叹息一声,林星游终究还是和他父亲不同,他没有经过官场尔虞我诈的淬炼,心里还保有一丝赤诚。

  “星游,如果你想要得到一件很难得手的东西,不能像现在这样大张旗鼓,要暗中筹划,要不动声色,这样最后才能一击必中。当然,我是十分不赞成你去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是你长大了,如果你觉得非要得到那件东西不可,我也拿你没有办法。”

  “做母亲的,首先希望自己的儿子平安顺遂,其次,就是希望他能开心。”

  林星游若有所思地点头,他开门,却看到父亲站在书房门口,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父亲。”

  林国清点头。林星游没有分多余的眼神给父亲,他径直朝楼梯口走去,下楼时听到了父亲打开书房门的声音。

  于棠问不请自来的林国清,“什么事?”

  林国清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对自己抱有敌意,“我在自己家里,进书房难道还必须要有什么事吗?”

  “这是我的书房,你可以去你自己的。”

  林国清不想和她吵,“星游今晚和你一起出去了?”

  “是啊,你儿子千八百年对艺术都不感兴趣,这回却主动要去剧院欣赏他看不懂的芭蕾舞,你猜,这是为什么?”

  见林国清不语,她补充道:“你儿子看上了陆家的养女呢,今晚上眼巴巴地邀请人家一起看演出,完了还特地带到后台来,让我过过眼。”

  “胡闹!”林国清震怒。

  “陆家那个女孩是他能喜欢的?”

  林母好整以暇地点点头:“是啊,我也是这么对你儿子说的。结果你猜你儿子说什么?他说,如果将来陪伴他一生的不是顾悯,他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的。啧啧,张嘴闭嘴就是一辈子,你们父子两个真是如出一辙地长情。”

  林国清皱眉:“好端端地怎么又扯到我身上。”

  于棠压下心中的不痛快,接着淡淡地说道:“总之你抽时间和你儿子谈一下吧,还有事吗?没事就请你出去,我要看书了。”

  林国清忿忿地摔上了书房的门,他真是闲的没事干来找气受。

  **

  第二日,陆北和林星游两个人在篮球场上一对一斗牛,两人心中所有的愤怒与不平都在身体的对抗之中体现地淋漓尽致。

  结束后陆北坐在球场旁的排椅上喝水,林星游站在他前面,脖子后面挂了一条毛巾正歪着头擦脸上和头发上的汗。

  陆北朝他扔了一瓶水,林星游接住,拧开喝了半瓶。

  “你昨天为什么要那样做?”陆北问林星游。

  林星游也不装傻,他反问陆北:“你喜欢悯悯吗?”

  陆北犹豫了。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哪个女孩,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可是,自从三年前听到爷爷和父亲谈话的那个晚上起,在他心中,顾悯就是他的了。看到顾悯和别人亲近,他就像被别人入侵了领地的雄狮,烦躁不安,压抑不住心底的怒气。这就是喜欢吧?

  林星游看到了他的犹豫。

  “阿北,你并不喜欢悯悯。你只是想控制她、占有她……可这不是喜欢,这是控制欲。”

  林星游的声音就像巫师的咒语,在陆北耳边挥之不去,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你不喜欢她,你只是想占有…想控制…”

  占有…控制…这两个词在陆北的舌尖上品来品去,只是听着这两个词,他都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极速奔腾,驱使着他去做一些…能够占有和控制的事。

  陆北强迫自己从这种奇怪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昨晚上你为什么要当着林阿姨的面给顾悯戴腕花?”

  “因为我喜欢她,我想让我母亲知道我喜欢她。”林星游直视陆北,语气坚定,眼里全是寒冰。

  陆北步步紧逼,他问林星游:“你明知道你们家不会让你娶一个毫无根基的妻子,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

  “我们家能不能接受悯悯,这是我的事。况且,为什么我一定要听家里的?”

  昨晚上和母亲谈完之后,林星游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昨晚在自己提及那幅画之后忽然松了口,但是他能从母亲的话中听出来,如果自己最后一定要坚持和顾悯在一起的话,她不一定会强烈地阻拦。

  在母亲的支持之下,自己未必斗不过父亲。

  陆北嘴角全是冷意:“星游,我好多年没看到你这么天真的样子了。”

  两人不欢而散。

  这世上,每个人都不得不屈服于一些东西。但有时候,我们也想抗争一下,因为我们为之而抗争的东西是那么美好。

  林星游想,母亲有句话说错了。他不是在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果这件东西最后成为了他的,何来不属于自己的这一说呢?

  只要他得到了,就是他的。

  即便是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