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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惊雷

老玄背上的窟窿,鲜血如泉外涌,原来不知何时,已经有一只虫子钻了进去。

  我看着惨不忍睹的老玄,鼻子一酸,已经没法言语,点了点头。

  老玄似乎了了最后的心愿,重重喘了口气,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扣住脉门的手指一松。

  我趁着这个空档,手腕一翻,挣脱了控制,躲过老玄后知后觉的“一捞”,一个鹞子翻身,抄起钢刀朝着杀到的白毛狒狒一记凌空立劈。

  这一刀拼尽全力,有敲钟引来万千尸虫的懊悔,有身为累赘的自责,也为心中热血,就算是死,也不能把老玄扔在这里。

  一刀临顶,就是白毛狒狒坚如金石的天灵盖,也被硬生生砍出了半个刀槽。

  白毛狒狒受此重击,后退半步,脚下青砖攒出条条裂纹,凭借近乎本能的反应,举起左臂一挥,一股千均大力透过刀身直达双臂。

  紧握的钢刀,脱手而出,却诡异的发出一记瓷器崩坏的破碎声。

  这一刀一挡都在顷刻之间,人还未落地,白毛狒狒右手一伸,就已经掐在了我的脖子上,整个人被拎着脖子挂在空中。

  白毛狒狒身近两米,比我和老玄都要高出二十公分,我被这一阻双脚难踏实地,加上原本的下坠力道,颈骨一下子就绷得笔直,若不是体重占优,就要直接歇菜。

  一股铺天盖地的窒息,直抵肺腑。

  那白毛狒狒身如烈炉火,右手浸蚀着皮肤,就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喉咙中爬行,难受至极。

  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下,我伸出双手扣住那节枯瘦手腕,在空中一荡,竭尽全力重踏在白毛凶尸腰间,可那大手如同回环锁锁扣般死死箍住颈椎。

  这一下非但没有挣脱分毫,颈椎反倒传来折断般的苦痛,这一股反作用力,超出了身体承受的极限,一口浊气淤积胸腔,热血喷了凶尸一脸。

  那张鲜血淋漓的脸,血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尽血肉里,原本干瘪腐烂的脸竟然重新丰盈起来,枯黄的发丝竟也焕发了几分光彩。

  片刻间,那张糜烂的脸就恢复成了一张脸千疮百孔的人脸,惨白无色,半腐烂的组织清晰可见,几只尸虫在其中来回窜动。

  我的思绪千回百转,心却万分惊恐,一时间,竟忘了此刻不过是待宰的鱼肉。

  那白毛狒狒痴于鲜血滋养,再也不作过多停留,张口大口就对着脖子咬来,我这时,一口气进多出少,意识模糊,连一根手指也举不起来。

  我撑着最后一口气,想回头和老玄说上几句遗言,可话到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有血沫在口鼻里翻涌。

  老玄已经挣扎起身,笔直一线冲来,临到头凌空一翻,将手中拧成绳子T恤套在白毛狒狒嘴里。

  危急时刻,白毛狒狒终于撒手,我这堵在喉咙里的一口气总算是回了过来,可如何挣扎也爬不起来,只觉得四肢不听使唤,里里外外无比虚弱。

  老玄落地,与白毛狒狒被背对着背,老玄一个后踢,踢中凶尸下盘,腰身一转,绕是那白毛狒狒体重远超常人,依旧被甩出数米之外。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背摔之后,老玄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无比凄楚。

  我向着老玄的方向爬了爬,竟然看见老玄的背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白毛狒狒砸入三尸虫堆,死伤成片,虽然顷刻间被虫潮覆盖,但尸虫的行为不过是蜉蝣撼树。

  我见三尸虫将墓道围堵得水泄不通,放弃了逃跑的打算,余光却看见燃烧着的骸骨,竟然渐渐恢复成了普通火焰的颜色。

  此时,那白毛狒狒携着浑身的三尸虫,弃了离它最近的老玄,向我飞扑而来,这一刻没有太多的惊骇,甚至还有一丝放松。

  我想自己终于要结束这一连串非人的折磨了,再也没有精神上的煎熬,如果非要加上一个心愿,只希望撑死它丫的!

  唯独的遗憾,是亏欠了老玄,多少次危急关头,都是老玄施以援手,没有老玄我早就死了,没有我的拖累,老玄也不至于身受重伤。

  我的脑袋闪过一个个念头,可潜意识还是驱使着身体向边上一滚,白毛狒狒一扑未中,却把携着的三尸虫抖了一身,我心灰意冷,一动不动。

  生死之际,突然觉得,有些事真是毫无道理可讲,到了阴曹地府,可真得与禁鬼张和三阿公好好理论。

  落在我身上的几十只尸虫,呆呆不动,也不往肉里钻,停留片刻后,突然发疯似的逃离而去。

  一时间,迷宫中窸窸窣窣,数以万计的三尸虫竟在几个呼吸间逃走了。

  三尸虫一走,鬼脖子卸下伪装,在一窜窜怪叫中也都齐齐消失不见,徒留下了遍地残骸,和不明所以的我们面面相觑。

  “啊——”

  老玄毫无预兆,发出低沉而又痛苦的呻吟,放眼看去,老玄背部一处皮肤隆起,并不停在背上游走,这个时候,我才想起老玄的体内,还有一只尸虫!

  那三尸虫在皮下一通横冲直撞后终于找到了出口,挣扎着爬了出来,浑身滴血就想逃走。

  老玄恨透了它,伸手一拍,岂料三尸虫突然一跳,竟惊人地跃出数米之外,

  我们都不甘心让它就这样逃之夭夭,视线跟随着它跳跃,在它落地瞬间,突然被一脚踩死在地。

  我们的注意力都在虫子身上,着实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正主是那白毛狒狒。

  那白毛狒狒,与尸虫似乎都畏惧着什么,徘徊不定,迟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我趁着这个空档,艰难扶起老玄,我们彼此搀扶着,向着迷宫出口的方向走去。

  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一道破空声,我回头一看,那白毛狒狒竟然已经飞身扑了上来。

  转眼间就到了我们跟前,这个时候,老玄状态糟糕,对突然发难的白毛狒狒毫不知情。

  就这一眨眼的迟疑,再想躲避已经迟了,在这非死即残之际,强光一闪,一道奔雷竟然直直地立劈在白毛狒狒身上。

  地下雷霆!匪人所思!

  这一道天雷,实在莫名其妙!

  我看着到底不起的白毛狒狒,还在抽搐冒烟,确认了不是幻觉,感到一阵庆幸,可我实在想不通,深居地下的甬道怎么会凭空出现雷霆!?

  “哐当——”

  钢刀从天而降,我抬头一看,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甬道方竟然被捅出一道缺口,洞口周围土黄之气旋转,气体中还有破碎的瓷片凭空翻转。

  几息之间,便形成了一个上小下大的倒龙卷,这就是…风水里的破地龙么?

  墓道中不曾消散的阴蜃之气,被尽数抽离,我望着声势渐大的倒龙卷,终于明白这一连串诡异的现象。

  这时,轰雷震震,经过甬道不断放大,震得双耳嗡鸣,老玄经此一震,恢复了几分神气,原本走出老远又折了回来。

  老玄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死里逃生的松懈。

  我望着老玄触目惊心的后背,还在不停渗血,看着都觉得疼,而老玄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感到一阵担忧。

  我想传闻中的尸毒,也没有这般厉害,短短功夫皮肤竟已糜烂状态。

  我伸手摸了摸老玄的后背,没想到皮肉已经腐朽,轻轻一碰就带下一大块人皮!

  我委实被吓住了,不敢将实情告诉老玄,那石椁中的五行聚灵阵,分明培养了一条看家护院的疯狗,其手笔之大远超想象,而凶尸血肉里恐怕也灌有奇毒,可谓伤人必死,远胜寻常尸毒。

  心中所想,是一丁点也不敢告诉老玄,强作镇定地试探道:“老玄,感觉怎么样?”

  老玄脱口道:“国防身体,受些小伤是死不了的,回去躺两天也就好了。”

  我望着老玄那血肉模糊的后被,狐疑不已,这样的伤浑若不觉,莫不是让厉鬼上身了?

  老玄见我不说话,一拍我的肩膀:“哎,小十六,你说刚刚那个…雷,是怎么回事?”

  我听老玄如此亲切的称呼,暗自松了口气,如今的我,确实太过草木皆兵,看来老玄是让毒素麻痹了神经,才依旧生龙活虎。

  我看着地上的白毛狒狒,一动不动,偶有小拇指粗的闪电,穿过泥土打在它的身上,虽已不似刚才那番猛烈,可任然能在瞬间要了我的小命。

  这种劫后余生、死里逃生的感觉一言难尽。

  我对老玄说,虽然发生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匪夷所思,但这件事要从头说起,得从整个布局说起,这些个墓室的共同点在于都有一口井。

  在风水学上叫做龙穴井,即设在龙穴之上,龙气自给自足,用多少取多少,使得墓中空气畅通,但这种格局只能用在幼龙或者温龙身上,决不可用于凶龙或者气势磅礴的真龙身上,只有温和的龙和年幼的龙,才会任由风水师定住己身穴位。

  龙的眼睛耳朵都是风水宝地,可辗转几千年过去,龙也会长大,一大就要压迫到地下水系,使得龙穴井变成废井。

  我见老玄兴致缺缺,挑重点道:“单说墓室,水为阴,龙气为阳,阳常衰退以壮阴、使得墓室内龙气郁结千年逐渐化阴,久而久之,就招来了一些喜阴之物盘踞其中,比如三尸虫、鬼脖子,同时也加速了石棺内白毛狒狒的尸变。”

  “我们以鬼脖子骨骸为引,烧死了不计其数的三尸虫,阴上加阴,再加上那凶尸数千年的阴寒之气,早已打破了阴阳的平衡,只是没有找到宣泄口。”

  “孰料那凶尸歪打正着,击飞了钢刀,打破了设在墓中的窨井,使得阴阳失衡,引得雷霆加身,仔细想想倒也该有此一劫,毕竟那白毛狒狒,是为天地不能容忍的异类。”

  现在想起来,确实太过疏忽,这样强行定住真龙的墓穴,为了预防意外,必定设有与外界连通的风眼,上封粘土,再以厚土为质,隔绝阴阳。

  我细一想,三阿公老宅后确确实实有一口不知何年何月就已经存在的老井,若是早能想到这一层关系,倒也不用那般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