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人饮茶

战争，从来没有胜利者，只有幸存者。

　　狼烟四起，战场硝烟不休。无数亡命的战士杀向城墙，嘶声巨吼，前仆后继，无畏生死。敌对的双方死伤无数。攻城者踩着倒地的尸体，前冲着爬上城墙，城头上的守城者应接不暇是同样扔下战友的尸体以减缓敌人的登城攻势。战场无情，只分生死成败。

　　杀伐，无止境的杀伐！战争就是一台巨大的绞肉机，不知休止的吞噬着无数的生命，吃人不吐骨。战场上的敌人，不是你死我活，就是至死方休。

　　这是一场规模庞大的攻城战。攻城战不似寻常战斗，在钢筋铁骨的城墙面前，无论是久经沙场的铁骑，还是占山为王的蟊贼都毫无意义。攻占城池需要的是最精良的大型攻城装备、最精锐最悍不畏死的王者之师、最庞大规模的军队、最完备的后勤和最精密的战术战略。而其中军队规模显然是最重要的，少了庞大数量的兵力，装备再精良，后勤再完备，策略再天才，战斗都会无比艰难。攻城，都是要以海量的血肉之躯，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看谁先撑不住。不管最后的城门是否打开，都有脚下血流成河。

　　而这支攻城军队的后方停着一辆战车，在攻城战中战车的作用是很微小的，它的作用在于平原。大规模的战车群发起冲锋，几近势不可挡。而在这里会出现一辆作用鸡肋的战车，原因大概只有一个——领军指挥。因为站车上有一人昂然而立，暗蓝色的战铠上血迹斑斑，披风残破，几乎包覆了整张面孔的头盔顶上有一段长约半尺的锋利顶尖，寒光毕露。钢盔下那双眼眸满是血丝，疲倦中同时掺杂着坚定。这位天宇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将已经有两天一夜没有合过眼皮了，若是常人早已经扛不住倒下了，完全无法承受，如此高强度的征伐。可是他不是常人，他是主将，他是天宇六万大军的最高统帅。这次天宇帝王亲自下令派他领军攻下敌城，久劝无用，他只有上。远征三百里来攻打，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他不能倒下，他倒下，就是天宇这六万大军的倒下。在那布满血丝的双眼之中，透露着的是让一切敌人心悸的坚持。孤傲地立于战车之巅，以俯视的姿态仰视着面前的大敌，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暴露在敌人的弓箭之前，似乎在宣告世人，他李自然，势不可当。

　　可是如此的年轻俊杰这一战却打得格外吃力，六万大军不眠不休持续攻打了两天一夜，死伤超过三成，却依旧没有丝毫破城的迹象。这一点李自然其实也极其的无奈。这座沧溟城是天明国边境的一方巨城，不说居民众多占地极广、地处北大陆商贸要道的咽喉，天明皇帝对其有多重视，单单是守城兵力就在他们的两倍还要多，无论天时地利还是人和，都远远在他们之上。莫说这区区六万之师，就是再来六万都不见得能怎么样。再加上后方的庞大支援体系，无论兵力多么充足，自古以来就没有将帅愿意这样正面去啃这块崩牙的骨头，哪怕兵力远远占优，都很容易被活活耗死，更别说这小小的六万军队了。至于凌朝圣上为何派他这员大将率这点人来打这不可攻破的敌城，其中原因他亦明了，只是无奈。皇命不可违，让他去打，他只有横刀立马。

　　正在思索接下来如何攻城的年轻的大将军李自然忽然有了一个新发现，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看向城头，那里走上来一张新面孔。李自然不仅是一方将帅，同时亦是天宇国有名的武道高手，一代天才。他很清楚一位真正的高手拥有多么巨大的能量，故此他对整个天明国的顶尖高手都了如指掌。他惊讶于这个人他很陌生，陌生到让他确信此人绝非天明国那十几个高手中的任何一人，但是又令他感到眼熟，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却更加惊异。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会在这个地方：“他来这里干什么？”

　　城头上，大军守城，血染城墙。城主和守城大将军脸色凝重。对方的敌军已经打了两天一夜了，仍旧没有放松攻势。更重要的是，敌军的领帅，是那个叫李自然的家伙。少年神将李自然的名号，他们自然是听过的，而且极为熟悉，对于这位强敌，他们怎么敢掉以轻心。虽然这位威名赫赫的神将才不到二十岁，可是却立下了无数战功，自幼出身显贵，但自甘从底层开始，从最普通的战士，一步一步历练到如今，他的这些威名可都是一刀一刀生生杀出来的。虽然也曾受过败仗，但从不肯吃亏，分明处于极端的劣势，却能大杀四方，让敌军损失惨重，起码拼个两败俱伤。

　　此番天宇朝皇帝竟然派出这种人物率这区区六万兵力来攻打沧溟城，不是天宇皇帝脑袋被驴踢了就是别有用心。而这“用心”是什么就是一个必须谨慎对待的问题了，打仗不是过家家，一个不小心中了计阴沟里翻船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面前那个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可是身经百战的一代神将啊！

　　城主抚须，远望着那位傲立群雄的年轻人，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于是疑惑得左右望去，又重新回过头。忽然又感觉有些不对，猛然向左看去，惊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那让城主苏慈失态的人，是一名一身白衣的少年。衣炔飘飘，风华绝代。大概十三四岁，相貌也并不出众，稍显清秀，可是却风姿耀人。年纪轻轻，脸色稍显苍白，但是能直视大军压境而面不改色，身居千军万马中淡然一笑，那一刻，这个白衣的少年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少年，更像是一位抗刀立马的大将，任你血流成河，我自有清风拂面，豪情万丈。

　　苏慈恍惚了一下，似乎看到的是李自然——那位与自己敌对却公认的无敌神将。少年手中捧一盏茶，轻笑着仰头饮尽，转身随手甩弃了茶杯，只留下一个背影。空气中回荡着一句话，让所有关注他的人脸色一变：

　　“装逼啊！”

　　话音刚落，茶杯随风落下城头，恰好砸中一个向上爬着的军士的脑袋上，让对方翻翻白眼掉了下去。

　　大军之后，战车后方缓缓走出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他静望了前方一会儿，开口道：

　　“将军你知道那少年的来历吗？看样子风姿颇为不凡。”

　　“不凡？”

　　李自然忍不住笑了。遥望着久攻不下的城池，叹口气：

　　“黄先生，你的眼力真是越来越不行了，那可是天凌国林家的‘那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