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乱篇·第十三章 断世红莲，一剑天涯
魔山，魔兽岭及其周围方圆四十万里境内海拔最高的山峰，是一座环形山，其中心是一个凹陷的盆地。也有直接称呼整座山岭为魔山的说法。魔山是古名，有些老人还依旧习惯于这么称呼，古时是没有魔兽山这个概念的，古时只有断山的称呼，也就是万载一脉，横断亘古的说法。而大多年轻人才可能称呼为魔兽山岭或魔兽山脉。
魔山一向为神秘之地，自很久很久以前便是如此，似乎自魔山存在开始就是如此。而魔山存在了多久，早已无人知晓。
三千年前便是魔山拼着巨大的损失，联合了北大陆一干大势力，合力封印了某位传说级的存在。也正是那次，世人才真正见识到魔山的真正实力，究竟是有多么恐怖，多么深不可测。
然而魔山在受了那么巨大的重创、那等元气大伤的情况下，仍旧接下了镇守封印的重担。魔山这么做冒了多大的风险任何人都心知肚明。一旦某一天封印失守，最先受到冲击的必然是魔山，最有可能第一个被毁灭的也几乎就是魔山。
然而魔山也清楚，能守住这封印，整座北大陆最安全的地方基本就只有不问世事的魔山；一旦出现上述的情况，唯一能阻拦对方一时半会为北大陆争取到足够的准备时间的，也唯有魔山。
所以北大陆各大势力共同立下誓约，定下协议，任何情况下绝不打扰魔山清净。魔山由此可以与世隔绝三千年。但三千年的清净只在一夜间就被一些人族打破了。
偏偏这些人类极精明，借着找人的名目肆掠丛岭，却只在坏了规矩的边缘游走，让魔山的几位碍于身份和规矩不好出手。
也偏偏在这个时候。
在那东西最不消停的时候。
魔山焦头烂额。
地动山摇。
山巅的几位全变了脸色，哪怕已受了伤的白衣少年也不例外。
林子月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环山盆地的正中央，那片湖泊。分明已经无数年未有过大风大浪，如今竟然沸腾起来。
一整片湖泊，竟然完全地沸腾了？
忽然间无风起浪，波涛澎湃。
一道身影破水而出，斜斜地撞在环山的山腰上，砸出一个大坑，掀起大片烟尘。
少年惊呼：“七妹！”
黝黑壮汉大脚一蹬，跃下山崖。不多时，烟尘散尽，大汉抱着一个紫衣的女子飞回山巅，轻轻将她放躺在地上，脸色极不好看。众人连忙围起，甚至不再关注林子月，只因那是他们的七妹。
传言，魔山九王，据身第七尊位的是一名姿容无双的女子，实力堪称深不见底。可是眼前这躺在地上的女子却极为狼狈，几乎奄奄一息。全身上下到处都是被灼焦的伤痕，一头长发都被烧毁了大半。更为严重的是她心脏处那足有拳头大的血洞。
哪怕紫翼血风铃是上古的传奇凶兽，这也已是近于致命的伤势！
青衣的少女连忙运用灵力试图为其止血。
魔山第九，青衣蛇王，最善疗伤。可是这般严重的伤势已几近致死，岂止是单纯的疗伤手段能回天的，想要疗治又何其之难。
“七妹！”
众王痛哭，双目通红，咬牙切齿。魔山九王，情义之重，岂止是手足可以形容的？！
如此狠毒的手笔。连林子月都看得一阵皱眉。这世间能将魔山的老七伤成如此地步的能有几个？或者说有没有都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所以林子月自然已经知晓了来者的身份，毕竟那位的名声太大，她也是有所耳闻的。但，是“他”又如何？
湖面忽然波动，不知名的力量让湖水掀起巨大的漩涡，配上沸腾起的无数气泡。
漩涡中冲起的是绚烂的火红色的光芒，不，不是光芒，那分明是真正的烈焰！转瞬间就将整座盆地映成通红。
滔天的烈焰，几乎将满天的乌云冲散，可是，哪怕太阳已经重现天空，竟然也争不过那烈火的璀璨！
一切只因那火红烈焰中那道火红的身影，太过辉煌，过分的耀眼。
虽然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形，更别说面容。
白衣少年咬牙：“这个混蛋竟然将烈焰化为了己用，怪不得破开了封印。我早该记得。”
他早该记得。
传闻魔山拥有传说中的某种烈火之力，也正是这种天下无双的烈炎将那个东西彻底重创，最终封印，并将其作为封印的一部分，令结界内外无法靠近，近乎无解。
可是他早该记得，那个家伙最擅长的，本来就是火！
魔山烈炎虽然强横、暴虐、恐怖，可毕竟已经三千年过去。而“他”竟然用了三千年的时光去试图将烈炎化为己用，这是何等的大气魄！这不仅意味着冲破封印后的“他”不仅不再对魔山烈炎有丝毫的忌惮，而且代表着“他”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越了当初未被封印前的最巅峰。
不愧是曾经让整座天下都为之忌惮的存在。
烈火褪去，缓缓露出了“他”的面孔。
可林子月却愣住了。
那张脸，柳叶般的双眸，略带英气的剑眉，柔和而优美的脸庞弧线以及长及脚跟的一头披散的红发。
近乎完美的一张脸。
可是却那么的违和。因为——
那哪里是“他”？根本就该尊称为“她”！
谁能想到那位传闻中的存在，惊世骇俗的魔王，那三人中的第二位，传说阶的上古魔兽，杀人不眨眼的疯子，竟然是一名女子！毕竟如此恶名昭著，无论传闻口述还是古籍记载中，都是以“他”来尊称的。
女子并没有心思去思考世人如何称呼她。所谓世人，不过是随手就绝灭的微生物种。就像人不会去思考蚂蚁怎么称呼他们一样。
女子现在只是在缓缓舒展着娇躯，望向山巅，眯起柳叶星眸，轻声笑着：
“好久不见，白夜。”
白衣少年同样眯着双眼，轻声回应：“好久不见，红叶。”
然后他抬起手，擦了下嘴角再次溢出的鲜血，然后向后倒去。胸口却分明又多了一个拳头大的血洞，只不过，这次是心脏。
……
林子风吐血，挣扎着抬起身子抖去背上的的土石，他刚伸手捧起身下的一只紫色巴掌大的小蝙蝠，下一刻，水声响起。
名为红叶的女子缓缓收回右手食指，放到嘴边轻轻吹了一下，嘲笑着：“你为什么这么弱？”
举手之间，笑容明媚，剑眉微扬，万物失色，姿容甚至胜却林子月。
就和三千年前一样。
可惜没有人欣赏。魔山与其不共戴天，而林子月则是女子。
纵使她，原本是魔山的第十位王，他们一直最最娇惯的十妹。
一时相顾无言。
唯有重伤垂死的紫衣女子和重伤垂死的白衣少年。
然后……
然后林子月就摘下了腰间的无鞘剑。
林子风用尽全身所有的气力抓住了河岸边一块大石头，拼尽全力挣扎着将身体搬了上去。跪在地上首先做的是从怀中取出了那只紫色的小蝙蝠，确认没事之后才大口大口剧烈地咳嗽着咳出肺里的积水。
忽然对岸一声巨响，仿佛陨石天降。
林子月手里握着那把剑。
剑尖指着某人眉心。
某人身后，是跪倒的红发女子，头发散乱，浑身浴血，腰间一道骇人的巨大创口止不住地流淌出股股鲜血。
林子月声音寒冷：“你想死吗？”
白夜坚持着不让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倒下，苦笑着摇摇头。
林子月向他左右瞟去，声音依旧寒冷：“你们想死吗？”
其余七位魔山的王者一言不发，但眼中流露出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青衣少女的怀中甚至还抱着濒死的紫衣女子。
她，毕竟还是他们最最娇惯的十妹，一直如此。
所以当年只是封印，所以当年魔山亲自镇守，所以当年她如此年少无知。
林子风轻轻唤了一声：“姐。”
由于肺中积水未净，声音微弱沙哑到几乎无法耳闻，更何况隔着一整片湖泊。
可是林子月却收回了剑，转过头，望见了湖面的另一侧，已经垂死的林子风。
林子风终于放心的倒下。
红叶两手颤抖着支撑着身体和自己最后一丝的尊严，抬起头声音嘶哑着开口：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有这把剑？”
林子月双手枕着脑后，似乎很放松：
“天凌林家子月，至于这把剑，前两年在大陆捡的。”
红叶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脸上满是苦涩。
世有传闻，西漠天下，无尽荒漠，漫天黄沙中堆着望不见尽头的皑皑白骨。茫茫白骨的尽头，是被一柄无主的铁剑钉住眉心的巨大骷髅，而那尊骷髅之大，光是头颅就已经堪比山岳。
红叶知道的却比传闻更多些。例如，那所谓无尽白骨不过是那尊骷髅生前时一吼的成果；又例如，当年，那柄铁剑的主人，连同那些白骨，以灵魂为祭，才封印了那尊骷髅，并以那柄剑作为阵眼，钉死在其眉心；如果非要再多些，无非就是那尊骷髅的生前，曾是某三人中的一位，也是世人口中那个所谓的“老大”。
而红叶所知的，魔山自然也不会少。
在场的所有人物都很清楚，一旦那柄作为阵眼的剑被拔出的后果，将面临的会是什么样的灾难。即使那东西已经只剩下了一副枯骨，但在复苏的那一瞬间，哪怕是只剩下骨头架子的他却只会比当年的最巅峰还要强盛。那是比红叶还要残暴恐怖的存在
毕竟，三千年，红叶可以变得更强，那位也同样可以。
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更何况那柄剑本来就是不可能拔出的。
可她手里的是什么？
别开玩笑了。知道的愈多，愈是对某些真相了解的深刻，也愈是懂得什么是恐怖。连西边正处于中年危机的“那位”都对那副骨骸忌惮不已。
更何况，那柄剑甚至都已被置在了其次，他们真正为之沉默的，是那一剑！
那直接贯穿了苍穹的一剑！
那比山岳还要雄伟的剑气，那比天地还要沉重的气势。
那哪里是剑，红叶所见的，根本就是死亡！根本就是末日！
千百万亿年来，从未有生灵将剑气练至如此可怕的境地！
恐怖到毁天灭地！横断亘古！
古今一剑。
可那不过是那位少女的随手一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