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在石尖蓄满,然后义无反顾的落到地上。
“啪嗒”
水滴粉身碎骨的声音清脆而悦耳,回荡在空旷的石洞中。
石洞中间,仰面昏迷的少女似乎是被这一声惊醒了,猛然坐起来大口喘着气。
墨羽惊魂未定的看着四周的景色,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墨羽甩甩脑袋,从昏沉的状态脱离出来。
她记得自己好像被一个巨大的凶兽给一口焖了。那问题是,这里是那凶兽的肚子里吗?
墨羽沉默了一会,揉揉脸。
从准备搞事变成被搞的一方,嗯,不愧是我。
这个洞里面出乎意料的没有凶兽嘴里那一股恶臭,只有常年不见阳光的潮湿和阴冷。这种感觉像是附骨之蛆,让人关节都不舒服起来。
墨羽拢拢衣物,迟疑半晌,往里面走去。
山洞里很暗,但是自从灵力解封了之后,墨羽的夜视能力提高了许多,借着这个,墨羽倒也不怎么怕黑了。
越往里走阴冷感觉越甚,可是墨羽一路走来却没有见到任何一个活物。仿佛这个山洞里能喘气的就只剩她了。
墨羽眉越皱越深,忽然眼角余光扫到了一个角落里似乎有一个石碑。墨羽蹲下去,抹开石碑上的地衣,上面的刻痕依稀可见其笔法锋利。
“海洞天”
墨羽指尖描着这三个字,默然。
这字是人刻的,就证明这地方是人来过的。有人类踏足,那这里就不是那个凶兽的肚子里。
忽然,墨羽觉得自己心口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墨羽挑眉,拽着脖颈上的绳子把碎玉戒指拉出来。
这玩意自从上次她戴了一次,就又被墨羽带回了脖子上,没见过天日。这会一拿出来,它就开始闪烁着温润的光。
看着样子,碎玉戒指认识这地界。
墨羽啧了一声:“妈的又是云家搞的好事。”
碎玉戒可不管墨羽怎么想,措不及防的挣脱了墨羽掌心,往一个方向像是离弦之箭一样冲出去。
墨羽又暗骂一声,立刻飞身追上。
如果是云家的东西,那这个地方应当是不太危险的。唯一让墨羽想不通的的就是,她是怎么从噬月凶兽嘴底下莫名其妙到这里的。
墨羽想到这,不可抑制的想到了那个笑容诡异的少年和那个浮在空中的阵法。
想着,碎玉戒已经停留在一个石室中。墨羽迟疑了一下,迈步进去。进门墨羽就看到对面墙壁上用朱砂画的壁画,在碎玉戒细微的光下,怎么看怎么渗人。
可墨羽不会嫌渗人,她快速的确认了一下房间里没有危险,才开始看这些壁画。壁画师估计是个浪漫主义的传承人,用粗狂的线条描绘了一个大型祭祀场景。
墨羽挨个看过去,理了理壁画的内容。第一张壁画,讲的是一群人在一个大型祭坛上叩拜,而极东的天边风起云涌。
第二张壁画,一只鸟从东边天空中的云层显现出来,那鸟尾翎纤细,墨羽看一眼就知道,这约莫就是朱离火凤了。
第三张壁画线条画的极乱,墨羽看了半晌才看明白,应该是朱雀和祭祀的人打了起来。战场上风起云涌,人们手持长刀,面对着上古神兽的怒火。
第四张壁画,朱雀从画面中消失,极东的天空用来表现云层的线条和第一张一样。墨羽猜朱雀可能是又回去了,至于画面中央的战场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几根朱雀的翎羽飘落。
在昏暗的环境里盯着这些红彤彤的东西,墨羽看的脑门一突一突的疼。
揉玩额头,墨羽又怕遗漏什么,再回头仔细的看了一遍。这一遍,果然在壁画里发现了许多有趣的细节。
比如第一张的壁画中,左边角落中立着城门,上面刻了城的名字。墨羽低下头仔细分辨,然后嘶了一声。
上面赫然写的是“未央城”。
那这里记述的就是凤凰屠城的事!
墨羽一震,顿时,脑壳也不疼了,精神也来了。又挨个往下找细节。
然后墨羽发现,在第二张壁画里,朱雀出现的时候,翻涌的云层里,有一个极小的人。墨羽反复确认,确定这个人的表现手法和祭坛上那些人的表现手法相同。他隐匿在翻涌的云纹之中,几乎让人看不到。墨羽又往下看,果然,几幅壁画里,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第三张的壁画里,他藏在一旁冷眼旁观。第四张中,他偷了一根朱雀翎羽,藏在袖口。
墨羽盘腿坐在房间中,撑着头看这些壁画。
朱雀屠未央城,为什么?因为人类动手,还是朱雀突然发难?
那壁画中一直出现的人是怎么回事?他又在这里扮演着什么角色?他捡那根羽毛有什么意味?
墨羽皱眉,忽然想起来,这应该是云家画师留下来的。云家留下来的东西,一般都和云家有关。
这壁画里却画的是上古时期的事了。那个时候,云家人就已经有了“家”的概念了吗?
而要是扯到未央城,墨羽就免不了想到另一个人。
易言。
那个人真的是太奇怪了。他好像对墨羽的身份和云家的秘事都了如指掌,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然后就消失了。
易言和这些事,又有什么关系?
墨羽闭上眼睛,吐了一口气。
“啪嗒”
一声极细的机括转动的声音。
拜沈若木和兰若这俩位大爷所赐,墨羽对着声音敏感的不行,当即原地跳高三尺,把自己炸毛成一个狮子。
却见这些墙上的壁画忽然一层一层自己剥落,露出底下泛着旧黄的白墙。墨羽面前的墙上,还有一扇极大的黑门。
墨羽抓住一直浮在空中的碎玉戒,试探着走过去。借着碎玉戒的光芒,墨羽能看清门上刻着的花纹,还有那一对衔环铜兽。这铜兽太扎眼了,张牙舞爪,完全没有别的衔环兽的样子。而且说这雕刻的凶,倒也不凶,就像是……
像是长得比较丑的幼兽龇牙咧嘴的样子,换句话来说,它丑出了可爱,丑出了别致。
墨羽沉默,指尖摁上了衔环兽那对怒瞪的眼珠。
千万里之外,另一个布满了封印的山洞。一只浑身流转着金色的凤凰忽然睁开了眼睛,张口,却未发出那清越的凤鸣。
它沉默一会,忽然开口,话里像是问谁,又像是自言自语:“是谁?”
自然没有人回答。
它忽的挣动起来,被枷锁层层缠绕住的身躯颤抖着,似乎是想鼓翅而飞,而那些锁链把它困在原地,自它身上蔓延出来的金光,被锁链吸收,全部流转阵法之中,洞窟一霎变得璀璨:“你若伤她……”
朱雀似乎看到了极远之地,那个它永世不忘的身影,踏上那注定且不可改的结局。
人们称这些不可改的为命运。
就算朱雀焚骨再不可涅槃,就算玄武永世沉睡,也无法更改的命运。
一声凤鸣终于自它咽喉逸出,没有所谓清越,只有沙哑和声嘶力竭,像是蓄了满喉的鲜血:“玄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