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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可忽略)

楚地的十二月正是天空中飞着鹅毛大雪的时候,雪在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及至人膝。萧景琦在殿里蹬了靴,将炭盆挪得离床榻近一些,又拨了未烧着的炭,最后瞥一眼枕边安睡之人,终才离了屋。

  屋外正是逼人的寒气,烈风如刀,仿佛锋利地要刺破他的脸,刺穿他的伪装。不是这样的,也不该是在这里的。他将足踏在雪地里,每一个深深浅浅的脚印,每一次抬腿的艰难,都在嘲笑着他安于楚地却无可翻身的处境。

  他自幼习文,苦练武艺,却也不得翻身。是了,是那出身,如同压在他身上的大山,让他一辈子也无法翻身,无法逃脱那一座山的阴影。他被压得喘不过气,迫不得已让步,却无从挣脱,无从作出选择。

  这是命。

  一足迈过门槛,萧景琦被屋内的暖意包围,侵袭进他的大脑的恨意与不甘随着暖流一点点被压抑回了他的内心最深处,不曾消失,不易显露,就像是被笼子困住的野兽久久沉睡。

  他去了大氅,暖了手,瞥见屋里站着的人,眉心一皱。那人脸色也不佳,两人一起沉默,空气仿佛凝固,如同死一般地沉静。

  “王,他们……”

  终究是那人先开了口,却被萧景琦打了断。他的话音急,那人觉得大约是自己听错了,这话里还带了些颤抖。

  大约是太冷了。那人想。

  “楚地严寒,怎能让使者不适应。”

  他有种预感,却强烈压制,他希望这预感不是真的,但又无法用什么理由来说服,三尺严寒,为何突然来访。他从未如此怕过,眉心一跳一跳地,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使者道圣意难违,天命难延,已然候在外。”

  他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又或许是很清楚自己在怕什么。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莫名的干涩和痛,痛得他发不出声响。

  几日了,他已经拖延了几日了,几日里只是杯水车薪,他没有法子再拖延,就跟没有法子不顺从,没有法子将那压在他身上沉甸甸的大山推倒一样。他不想这样,但他没有办法。万事最苦,就是心里头想的,却一点也做不到。大约不会这么严酷吧。萧景琦还在自我安慰地想着。企图那一点点绵薄的血缘情意能够被那人唤起,再让他看得很重。他盘算着从外头进屋要多久,这么久能做什么,那使者每多一步,都仿佛未知和危险更近了一些。

  “那,便请吧。”

  萧景琦曾用脚丈量过这宫殿的每一寸,从大门到屋里到底有几步,他其实一清二楚。这么短的距离,足以让他在脑子里过一遍过往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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