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等交出佩刀待我查验实情再还不迟!”
话音声中厅内众人呆立当场,这吐奚卜浑未免也太过想当然了一些!!竟是要山字营在场的四名将校交出自己的佩刀!
这已不是霸道,而是异想天开了!
同为职业军人谁会交出自己的佩刀呢,更何况还是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形下。
“吐奚卜浑你欺人太甚!真以为我山字营怕了你吗!来啊,有种跟老子捉对厮杀!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你们有种就一起上,别他妈在那里阴阳怪气的!”
“没脑子的东西!老子和柔然人对阵的时候你在哪儿?一个只会压榨边商的窝囊废,靠着裙带关系当上校尉的废物!”
果不其然,还没等那名校尉回答,身后的三名山字营队主已是纷纷怒不可遏的出声驳斥道。
此时三人已是握紧手中战刀,浑身劲力蓄势待发,同样的杀气腾腾!
他们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地交出手中兵刃,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而与此同时,那名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的校尉也是极为愤怒,他同样是将战刀横在胸间铿锵有力地说道:“刀我不会给你,不过要想弄清楚事实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我再说一遍,不要让心怀叵测的小人有可趁之机!”
“哼!我看你分明就是心中有鬼!你就是那个心怀叵测的小人!找死!!!”
吐奚卜浑见要求被拒,那几名身份卑微的队主更是当众羞辱自己,这好似被揭穿了面皮的屈辱感使得他面红耳赤,又急又怒,立时将方才的那几分顾及抛到了九霄云外,旋即他恨声道:“给我杀了他们!!!!”
“是!!”
说来也怪,往日里威望并不是很高的吐奚卜浑在此刻当真是一呼百应,兴许是其兄长的生死未卜令在场的镇军将校们升起了同仇敌忾之情,他话音方落身后七人便手持战刀冲了上去。
见此情景吐奚卜浑更是眼中露出兴奋至极的神色,这些可是足以调动指挥近四百镇军的军官啊,若是真能得到他们的效忠而不是看在自己兄长面子上选择性的听令于自己,那在这怀荒镇中又有谁敢违逆自己呢?
即便是于景和那张景宗也得让自己三分吧!
一念及此吐奚卜浑的呼吸急促起来,大口喘着粗气兴奋地看着厅中正展开的激烈搏杀,只是他并未注意到兰蒙此刻眸中满是得逞的笑意。
......
“爹,我们这是去哪儿?”
“中原。”
“为什么我们要去中原,难道高句丽不好吗?”
“大燕已经不复存在了,高句丽更不是曾经那个臣服于我大燕的异邦小国了!”
呼啸的风声肆意侵透着脆弱腐朽的马车,从各处的破烂缺口直直冲入,卷拍到吐奚力的脸上使他难以再吐出半句话来。
恍惚中当吐奚力再次睁开双眼,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竟是又回到了那满是冰冷又充斥着温暖气息的马车中,堆积如山的行李,总能让人升起敬意的族徽,以及自己那满面愁容的父亲。
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那多年未曾记起的面容,却发现那早已铭刻在了自己的内心深处。
他正四处张望着突然从耳边传来一声呵斥,抬头望去那名银丝满头的父亲正颇有些关慰的望着自己,还是那副模样好像岁月不曾在他的脸庞上留下哪怕再多的一丝痕迹,他正想再多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一声极为不寻常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凄厉的哭喊与哀嚎!
画面一转,自己的父亲已是被一名身材高大的异族人狠狠踩在身下,其神情极其不屑,刀刃染满鲜血,口中更是正滔滔不绝的蹦出一个又一个的肮脏词汇。
族人,仆从与护卫的尸首遍布原野,族徽被烈火焚烧,绝望笼罩大地。
“该死的高句丽人!!!”
吐奚力见此情形立时大怒哪愿再受这份委屈,刚要下意识去伸手拔剑脸上却是重重挨上了一记耳光,火辣辣的疼痛感汹涌袭来,吐奚力惊愕无比半只脸庞几乎麻木。
“兔崽子,你想干什么!?”一名浑身散发着浓郁血腥味儿的异族人正俯身望着他,眼中满是嘲弄。
我的刀呢?我为什么连还手都做不到?
吐奚力无暇再顾及此人,只是伸手不断向着腰间摸去,可他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低头一看,惊恐之色无以复加,自己...自己竟是再次回到了幼年的模样!
瘦弱的身躯,病态的肤色,陈旧的衣着,以及那已是一落千丈的身份!!
这是他最不愿回忆的时光,也是他最无力的一段时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回到这里!为什么?!
我不再是那个怯懦病态的小孩了,我是大魏镇军军主,我是吐奚力,我是大魏军主吐奚力!你们这群该死的高句丽人!!!
吐奚力想要疯狂,他也的确在拼命的,不顾一切的反抗,但这只是徒劳,他迎来的只是一顿近乎疯狂的拳打脚踢。
终于,他屈服了,在这个高句丽人的推搡下他浑浑噩噩地眼看着父亲被人斩下头颅装入盒中,而自己则是成为了吐奚一族唯一的幸存者。
画面再转,满身是血的他被人狠狠摔在了地上,眼冒金星,一时难以起身。
“就是他吗?吐奚家的后人?有趣,留着吧!”
一串足以让他从骨子中发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战栗感的嗓音传入了已经摔得七荤八素的吐奚力耳中。
他艰难起身,不由向着声音源头望去,这是多么熟悉的声音啊,他本该记得是谁它的主人,可这一切却总像是被一层浓浓的白雾笼罩其后,让他无法划破。
但是他知道自己活了下来,因为对方的怜悯,或是说一时兴起。
每日的击剑,打扫,牧马,被人拳打脚踢,以及睡觉,日复一日下吐奚力也不知自己浑浑噩噩过了多久,直到终于有一日火光再起,趁着混乱他逃了出去,只是这一次他已不再是一个人。
他抱走了一个婴儿,一个在漫天火光与杀戮中嚎啕啼哭的婴儿,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冒险可是仍旧这般做了,不知是什么在驱使着他,所幸的是他们活了下来。
一路南下,他默默告诉那个婴儿,自己是吐奚力,而你是吐奚卜浑,我们的祖先是燕国重臣古泥,跟随先帝为避拓跋鲜卑兵锋东逃高句丽却反被高句丽人所害!现在我们要去魏国,那是拓跋族人的国度,只要能够进入魏国我们就能活下来,没人敢欺负!
风餐露宿,与狼争食。
吐奚力终究是侥幸带着他那异父异母的亲弟弟活了下来,站在怀荒镇外一位路过此处的校尉看着他问道:“你愿意跟着我吗?”
同样的怜悯,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命运已是截然不同!
你愿意吗?我当然愿意!这是打败了大燕的国度,是统一了北方的国度,是能够让自己平安活下来的国度!
吐奚力刚要开口回答却是突然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巴!
“嘘......”
吐奚力猛地睁开双眼正想要不顾一切的反抗却是突然发现趴在自己身前的是须卜鹿姑,他正一脸紧张的望着外面,一只手死死捂着自己嘴巴,一只手里紧握长刀,目光中满含杀机。
怎么回事?
从噩梦中惊醒的吐奚力此时浑身早已被汗水打湿,额头上更是还不断冒着冷汗,可饶是如此须卜鹿姑却依旧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