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高悬于夜空,今夜的月光,格外皎洁。
罗余站在洞口,遥望着下面叶曦和黎殇离去,越来越小的身影,直至完全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他摇摇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上面的温热,还未消散。
一缕迷路的轻烟,被他握在手心。
“等她回来,我该回到现世了。”
转身,他折了根山壁横长的茅草,叼在嘴里,返回灯火通明的洞内。
此时,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的众人正在生火做饭,洞内一副热火朝天的光景。
罗余眯着眼睛找到林蔓莎的位置,几名适龄的罪族男青年簇拥在其左右,一副殷勤讨好的姿态。
“圣女,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尝尝我烤的野鸡腿……”
蔓莎婉言拒绝,见罗余朝自己走来,丹唇一开:
“舍得回来?怎么不多待会?”
迎面就是浓浓的醋味。
“不说这个啦……咋说点别的吧。”闻言罗余有点小尴尬,顺势一屁股挤开在她右手边嘘寒问暖的男人,大咧咧坐下。
“噢,别的?没得谈。”林蔓莎别过脸,不给他好脸色看,“没劲。”
老实说,他不会哄女人,或者说,压根没哄过,尤其是对身旁这种看似冷若冰霜,实则心思细腻的女人。
“我想,”罗余拾起木柴,丢进篝火里,火焰扭动了几下身子,他厚着脸说,“和你商量下翌日前往精灵族的人手事宜。”
一提到正事,林蔓莎果然不再甩小女人的脾气,蹙眉认真道,“你有人选了?”
罗余盯着她脸上活灵活现的蛇纹刺青,“宜精不宜多,我和你,大力,再带几名罪族勇士就好,毕竟都是罪山的住民,由你们来代表立场无疑最合适不过。”
“可以,但我们倆都去,风险似乎有点大,要是精灵族的人没这么好说话?”
“他们若是足够聪明,不会放任半兽人一家独大的。罪族那边的人选,你来定,我唯一的顾虑。”他顿了顿,靠近林蔓莎的耳畔,压低声音,“是上回鬼蒲林的受袭一事。”
“我不叫那五人同去便是。”她抿着嘴唇,不知罗余为何突然提起这桩,心情有些不悦,她并不认为袭击罗余的人会是罪族勇士里的某人。
这些随行,贴身保护她的族人的根底,她都一清二楚,没有理由会去害他。
尔后,见罗余迟迟不开口说话,她的神情变得古怪,“难道你想到是谁袭击的你?”
“方才在回来路上,突然有灵光乍现。但……还不足以确定具体是谁,所以来问问你。”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对于发生在鬼蒲林的事,罗余一直耿耿于怀,一来是那段经历过于深刻,二来是有种如鲠在喉,难以下咽的不适感。
差点……差点他就要被交换到鬼蒲里,日出而蛰伏,日落而飘起,无尽地等待猎物,这或许会比死亡还难受。而且作为外来入住的灵魂意识,任务也将遥遥不可期。
这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问我?”林蔓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闷道,“我会有什么你不知道的消息吗?”
“有!我失忆前发生过的事。”
“譬如?”
“半年前我们出罪山后走的是鬼蒲林的路?”
“嗯,这是必经之路。”蔓莎颔首。
“那晚……我们也是宿在林子里?”
“我想想……好像……”她回忆片刻,点头道,“是的。”
“果然,和我想的不谋而合。”窜升的火焰在罗余的瞳孔里熊熊燃烧。
“这能说明什么?”蔓莎不解道。
刮刮鼻子,他没有立刻回答蔓莎的问题,反问:“能和我说说那晚和第二天的具体情况吗?”
架不住罗余的灼灼目光,她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她所能回忆到的过程和细节。
罗余凝神静听,时不时插上几句。
待林蔓莎说完,他沉思许久,问:“在那之后,有没有谁表现出和往常截然不同的感觉?”
“没有吧……”她似乎想到什么,陡然一惊,声调不自觉地高了上去,“我知道了,你是……怀疑有人在那时就……”
剩余的话没出声,她的嘴便被罗余紧紧捂住。
“嘘!”他的手指靠在嘴唇,左顾右盼,边上有不少人侧目过来,他作了压低声音的手势,“你太大声。”
感受着罗余手心的温度和男子的气息,林蔓莎赧颜,自觉有些失态,目含歉意,说:“我委实太吃惊了。”
“难免,所以我想让你仔细回忆下,就算那人再小心,也一定有什么蛛丝马迹遗漏的。”
“你这么说……我倒的确是想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哦?”
“……”
两人密聊许久,对于袭击者是谁,罗余心里有了点底子。
最终,确定好前往精灵族的人选,他离开蔓莎,随意找了个席子合衣躺下。
山洞湿冷,即便是寻常夏天的夜晚,都有种彻进骨头里的凉意。
他蜷缩起身子,看着面前一块像是人脸的石头,在昏暗的火光下,如同恶鬼面具般狰狞恐怖。
人偶和有人脸的物件,罗余在小时候会选择性地过滤掉这部分的玩具。因为久看,它们似乎都能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冲你微笑。
“好,你成功激起了我内心的恐惧。”心里念叨了声,罗余辗转身子,面朝另一侧半熄的篝火。
“噼里啪啦”的声音势弱,木柴被烧得焦黑,冒出的火星子朝四周的虚空吞吐。
身子变得暖和,他的四肢微微舒展。
躯体虽然舒服些,但身心无疑要忍受更多……
“呜……”
不远处罪族伤者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这是场没有对错的战争,关乎的仅仅是各自种族的立场。
暂时摒弃掉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
罗余双手枕着后脑勺。
得知谁是袭击他的人,他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落地了。
起码不用一直防范着一批人,但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袭击者为什么选择自己?
另外,那朵正好漂浮到他眼前的鬼蒲,与袭击他的人,有何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