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却不以为意。
“敢问楚大人,为何士卒求吃饱饭,思念家中父母,逃回家中,是罪大恶极之事?”她一板一眼的请教。
“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食君俸禄,忠君之事,难道不是理所应当么!”这种掉书袋的事,自然是林老爷子出声驳斥宋念。
宋念追问道:“那么敢问一下,这些士卒,每月俸禄多少?”
林老不悦道:“士卒不拿俸禄,而是军饷。普通士卒每月三十钱,而我黑甲军待遇优厚,每月足足一百钱,为其购置马匹,护具,刀具,粮草等等,皆不计入其中!楚大人爱兵如子,为了担心士卒受伤,所有刀具护具,皆选用最上乘,汝等身上一套护具钢刀,便价值万钱。”
而后,他冷笑一声,环顾四周:“即便楚大人如此对待汝等,竟然依旧有人想要逃离我黑甲军?”
宋念击掌笑道:“林老说的不错,食君俸禄,忠君之事,自然应当以死效命。”
林老冷哼一声:“既然如此……”
宋念便接着说道:“既然如此,这等不堪用的士卒,另其交出马匹武器护具,遣散回家便是!张黑牛,解刀卸甲!”
张黑牛一愣,不过旋即便摘下刀鞘,脱下甲具,丢在地上,沉重的护具和刀具堆成一座小山。
宋念将一锭雪白的银两放在这堆价值上万钱的护具刀具之上,转身笑眯眯的对楚河和林老说道:“楚大人,你们看,这士卒奸猾无比,待遇优厚却不肯卖命,不若我这银锭代之如何。”
宋念扳着手指头算计着:“银锭好啊,不会逃走,不会思念家人动摇军心,尤其是自身坚固,无需这些装甲护具,更不用消耗军粮,堪称是……最完美的士卒了。”
“你!”林老大怒,却一时不知该如何驳斥宋念的歪理邪说。
楚河抬了抬手,看了一眼宋念:“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若是银两可以打仗,又何必征召这些士卒。
宋念笑了笑,收起那锭银两。
赵大却极为愤慨:“你等自愿参军,忠君之事,保家卫国,难道看重的都是这等铜臭之物!”
宋念捂住了脸,这赵大,真是神助攻。
楚河叹息一声,走上前去,问张黑牛:“你可是自愿?”
张黑牛嘿嘿一笑:“楚大人,俺是自愿的。”
楚河面色稍霁,就听张黑牛继续说道:“官府来俺们村拉壮丁,俺总不能让俺爹来战场送死吧,所以俺就自愿来了。若不是官府强逼,谁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肯来当兵卖命呢?”
“正是正是,若不是逼的没有法子,谁肯来当兵?”周围那些士卒连连说道。
楚河脸色比张黑牛更黑了,他连问数十人,竟然都是被强征入伍,无一例外。
他转身看向笑眯眯的宋念,走到她跟前,咬牙切齿说道:“本座现在就发布命令,凡是被官府逼迫入伍之人,立刻便可以归家,你可满意?”
“大人!”林老怒极:“如此一来,我黑甲军……还是黑甲军么!”
此令一出,黑甲军士卒,只怕要散去十之八九,圣上震怒,族中,也无法交代!
这黑甲军,可不是楚河的私产!
“好啦好啦,何必这么激动呢。”宋念笑眯眯的说道。
而后,她转身,对那些士卒高声说道:“诸位,楚大人待大家如何?”
士卒们此时正聚拢在附近打饭吃饭,闻言纷纷大喊:“诸军之中,楚大人对我等最好。”
宋念又高喝一声:“诸位,楚大人为我等置办的新军粮如何?”
士卒们更是哈哈大笑:“回宋大人,您置办的新军粮,极好!”
“这置办军粮的钱,可是楚大人出的,大家可要感念楚大人的恩德。”
在宋念刻意引导下,这些士卒也纷纷喊道:“感谢楚大人,感谢诸位大人。”
宋念满意的笑了笑,接着说道:“诸位!我大永国有大永律,黑甲军,自有军规。若是即便逃回去,又能如何?更何况有连坐之法,牵连家人,惹怒邻人。”
周围这些士卒,顿时一片沉默。
宋念满意点头:“诸位,楚大人爱兵如子,心中始终牵挂大家,诸位既然已经入伍,何不入我黑甲军?”
张黑牛在一旁立刻高喝一声:“入伍当入黑甲军!”
周围那些士卒也交头接耳:“宋大人说的有理,这逃回去也不是办法,在黑甲军起码能填饱肚子。”
“唉,只是苦了家中老娘……“
……
宋念得意的走到楚河身边:“小事一件,搞定!”
林老冷哼一声:“我看左右不过是你挑起的事端。”
宋念睁大眼睛:“林老,您可不能凭空污人清白。”
林老扭头不说话了。
楚河倒是看向宋念:“宋主簿,那……家中田地无人耕种之人,应该如何?”
林老冷笑道:“大人,依照大永律,家中独子,不得征召入伍,那些士卒不过是偷奸耍滑,想要逃避兵役罢了。”
宋念笑了笑。
林老眯着眼睛:“怎么,宋主簿不认可此事?”
宋念淡淡说道:“我以前可不是什么主簿,我家……时代为吏。”
宋念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事,大永律写的是一回事,到了底下,就是另一件事。我宋家世代为吏,对这些,再清楚不过。”
楚河轻轻抬手:“好了,我知道了。那士卒家中老母孤身在家……”
宋念微微一笑:“此事简单。”
而后,她便将后世“光荣之家”等等做法,给楚河讲了个大概,接着说道:“楚大人,我黑甲军,可以制作铭牌,但凡有此等情况的士卒,皆发放‘黑甲铭’,令其钉于门户之上。凡是冒犯此户人家,便如同冒犯我黑甲军,严惩不贷!再命各地里正,指定一户人家,使其帮助我黑甲军士卒家人。该户人家,皆发放’白甲铭‘,与黑甲军士卒家人一样,同等受我黑甲军保护。如此一来,那士卒留在家中的亲人,也有照料,田地亦可帮忙耕种。”
“此法,真的有用?”楚河皱眉。
宋念笑道:“大人,您可能不知晓,一个官军的保护,是何等强大。那些村中恶霸,奸猾小吏,只敢欺压平头百姓,又何尝敢招惹我黑甲军!而且……此等‘白甲铭’,只怕立刻会被各地里正率先钉于自家门上……”
宋念如此一说,楚河顿时了然,微微点头。
那些里正之流,何德何能,可以和黑甲军攀上关系?而现在这白铭牌,对他们简直是天赐良机。
“大人……我黑甲军的威名,岂可如此滥用……”林老直觉此事不妥。
楚河却淡淡说道:“若是……黑甲军军心离散,士卒人人思念家乡,心怀怨念……我黑甲军,又有何威名?那银两,那甲具钢刀,可能助我追索黑天魔神?”
见楚河拿定主意,林老便长叹一声,不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