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旧时光

缩在楼下的藤椅上，初星渺轻抚着狸花猫柔软的毛，看街上行人脚步匆匆，想起午间与顾隋的相遇，记忆随着那张俊脸便飘回了七八年前。

　　初星渺的大学读的并不是什么重点高校，就是个普通一本。但奇怪的是，她就有这个本事认识各大知名高校的朋友。于是在初星渺被解剖这门课程逼得快要疯掉时，不忍心见她日益消瘦下去的朋友给她介绍认识了某西医专业高材生，也就是顾隋。

　　土生土长的上海人顾隋经学弟介绍，专门给这个未曾谋面的小姑娘讲解人体构造。一开始，真的就只是当做顺手帮忙，同时稳固自身知识。直到某一天和这个小姑娘聊起了专业以外的话题，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初星渺讶异于他作为一个理科生文学素养之高，他也惊艳于初星渺知识层面涉猎之广，对很多问题的独到见解让他尝尝感到耳目一新。于是一拍即合，慢慢发展成了很聊的来的朋友。只是，一直都没见面。

　　当时的初星渺也旁敲侧击问过朋友对多次顾隋的长相，也表示虽然自己是个颜控，但看在他灵魂这样有趣的份上可以接受一个不怎么样的长相。朋友没有给明确回答，只是朝她笑得一脸高深莫测。这也引得初星渺愈发好奇，在脑海中描摹过多次，却始终不太能想象出顾隋的样子。

　　直到寒假的某一天，她趴在家里舒服的榻榻米上嗑瓜子，突然接到朋友约见面的电话。

　　“速来，你一直好奇的顾隋在我旁边。”

　　初星渺嗤之以鼻，心道骗小孩也要用些高明的手段。想让自己接风洗尘就直说，还用这么拙劣的借口。顾隋一个上海人，跟你回山东做什么。并未把话放在心上的初星渺随意套了件外套，连头都懒得梳，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就出了门，这应该是她为数不多觉得后悔的事情。。因为当她到达约定的咖啡馆时，看到朋友身边坐了个清俊的男子，朝她笑得眉眼生花

　　“你好，我是顾隋。”

　　每每想起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初星渺就委屈的想落泪。她甚至清楚的记得顾隋脸上称得上憋笑的神情和他白色羽绒服都遮挡不住微微颤抖的肩膀。

　　朋友搭腔：“你看学长我说的没错吧，她肯定以为我在骗她。”

　　面露凶光的初星渺那时只想咬死朋友然后找个地缝缩进去。因此直到坐在两个人对面时，她都心有戚戚焉。一边脸烧的通红不好意思，一边暗戳戳用余光瞥坐在对面的顾隋。也曾想过他不丑，但却不想这样好看。蓦地让她想起一个人，苏闵晨也是这样的少年感。

　　清爽，干净。

　　或许就是这样的原因吧，因为那气质上的一点点相似，初星渺才会在后来没怎么纠结就答应了顾隋提出在一起的想法。

　　那也是个极巧妙的时机，正巧赶上了初星渺最张狂肆意的年纪，想着得不到苏闵晨那就去祸害广大男青年吧，顾隋从身材到颜值，甚至于声音和手，都让一向挑剔的初星渺找不出毛病，在一起似乎是个顺理成章的结局，她并没怎么抵触。或者说，她欣然接受。

　　那时也是报了些胜负欲的吧。像是在证明给谁看，你瞧，我能找到比你还优秀的人。现在想来，只觉那想法实在幼稚的很，但在当时，却是答应开始的最大原因。

　　对顾隋这个人，初星渺一向是觉得看不大明白的。甚至两个人在一起了小一年，见面次数不超过十次。对这人印象最深的两次一是初见，二是分手。他是初星渺最后一个前男友，只因他一句话点醒了当年昏昏噩噩的初星渺

　　“渺渺，你在我身上找其他人的影子。”

　　那个转身离开的背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让初星渺心生愧疚。人家大老远从上海飞过来看她，最后却以分手结尾。那天哈尔滨的雪下的很大，初星渺眼看着他从自己眼前慢慢变成小黑点，甚至都知道只要自己追上去就不会分手，哪怕喊他一声。可她没有，她只是站在原地，攥紧了羽绒服的领子，防止冷风灌进来冻了脖子。

　　顾隋一直都知道她心里有人，也不怎么介意这件事。但他不能接受做另一个人的影子，这是他的骄傲和尊严，不容侵犯。哪怕他仍然很喜欢初星渺。在那之后，两个人重新回到朋友的位置，不谈风月，只做对方列表里偶尔问候的对象。

　　……

　　“喵呜～”狸花猫从她膝盖上跳走，上了窗台，惊醒了陷在回忆里的初星渺。将整个身子都扔进柔软的椅子里，她决定不想那些过去的事了。既然在这里遇到说明也是有缘，干嘛想些有的没的。阳光洋洋洒洒的泄了她一身，她就躺在光里，和窗台上摇尾巴的猫咪对眼，觉得岁月静好，人间值得。

　　……

　　遇到故人心有所感的显然不是只有初星渺一个人。回到酒店的顾隋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一条微信删删减减就是发送不出去。一看那手机屏上赫然显示着初星渺的对话框。输入栏一句“明天一起去逛回民街吧”他看了好久也没敢摁下发送键。自己都为这行为感到丢人。她会答应嘛？要是不答应，自己多尴尬呀。一向雷厉风行，遇见在棘手的病情都仍然能谈笑风生的顾大医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担心着被拒绝该怎么办。

　　狠了狠心，顾隋觉得要有点勇气承担后果，闭上眼摁下了发送。长舒一口气，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回想起上午她戏弄自己的场景，顾隋只觉得美好的像是自己做的一个梦。那样生动明艳的初星渺，他从没想过还会有再见的一天

　　年少总有一身傲气，当他发现自己捂不热初星渺的心时，他果断选择放弃，及时止损，退回原位。这些年身边来来去去了很多人，他却始终找不到当年那份悸动的心情。甚至他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看着女孩子在面前撒娇羞怯都能冷眼旁观，去扮演一个安慰体贴的男有角色。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不正常。

　　直到今天，在看见初星渺的那一刻，他重新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声。然后他明白了，不是不正常，而是人不对。

　　“叮咚—”

　　手机提示音响起，来自初星渺的简讯。

　　“好呀，那明天见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