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蛊虫
卫莲生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突然想起了自己年少时，曾因顽皮跌落过冰湖。那是一种令人害怕和窒息的冰冷，他到现在也忘不了。
这个女子的眼睛，太深太冷。
“传闻中魔教门主凶神恶煞，獠牙劈面。本王不曾料到，竟是个妙龄少女。”
是啊，玄门中传魔教无恶不作，实在是该千刀万剐的。但十五年前玄门围剿罗刹城大胜，只有零星的魔教门徒逃进了北漠深处，从此天下太平。
眼前这个女子约摸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面容、眼神冷峻了些，但和魔教门主这个身份实在相去甚远。
沈雀辞没说话，蹲下身查看死尸。只是简单的拨弄了两下，便从袖子中摸出一把短匕首，割开了死尸的手腕，又咬破了自己的指尖，把自己的血滴在死尸手腕上。
此时卫莲生也不打算阻止她，虽说死者为大，但毕竟人死如灯灭，不过是皮囊而已。
旁边沉默了很久的元琅小声说：“王爷，她这是滴血认亲来了吗？莫非她是齐大公子在外面的私生女？”
卫莲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说回去一定要让黑灯笼给自己重新找个影卫，带着这个元琅出门实在是太丢人了。
再看沈雀辞已经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茶盏放在死尸手腕边上，就看见一条小蜈蚣从死尸的伤口里爬了出来。
“这是蜈蚣？沈姑娘，你是怎么知道他身体里有蜈蚣的？”
“不是蜈蚣，是鸡血蛊。”
沈雀辞端起装有蛊虫的茶碗，又看了看尸体确定没有其他问题了，又对卫莲生说：“你离开的时候把他一起带走吧。”
她没有回答卫莲生的问题，反而以命令似的语气说话，这让卫莲生很是窝火，自己好歹是个王爷，如今却被这小姑娘压了一头，实在丢人。
沈雀辞端着碗出去了，只留下卫莲生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元琅服了沈雀辞给的药，片刻之后便觉得身上没有之前那么疲软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已经褪了黑毒，手上也能使上两三分力气了。
“王爷，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卫莲生摆了摆手拒绝了他的提议。“这里是忘川客栈，离罗刹城太近了，魔教的活动也在附近，说不定能查到什么线索。”
“王爷，那个沈姑娘真的是魔教门主吗？要不然我们回去找玄门的人，然后…”
“然后什么？”卫莲生看着他，一脸地恨铁不成钢，“人家敢告诉我们，就不怕你带人过来，说不定等你带人来，这里早就设好了圈套等着给你一锅端了。”
“……”元琅再次语塞，不敢再说话。
卫莲生嘱咐元琅好好休息，日落之前就回去。自己出了门，在客栈附近晃悠。
这里是外域和宁国行商的一条小道，因为和荒芜的沙漠比邻，又常年有狼群出没。所以走这条路的货商并不多，这个客栈在这很多年却一直安然无恙，实在是很难让人不怀疑。
他站在一处土坡上往北方望去，目力所及的地方全是荒漠，土黄色的荒原似乎望不到头。在阳光和地平线交接的地方，朦胧的光线中似乎笼罩这一座鬼气森森的城池，虽看不清楚但能感觉到那是个不详的地方。
“那是罗刹城。”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卫莲生下意识转身便对上了那张狰狞可怖的脸。
那道伤疤从眉梢一直划到腮边，深可见骨的刀伤划开了一张原本俊俏刚毅的脸庞。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卫莲生深知‘在那座山头唱哪首歌’的道理，很有礼貌地拱手行了个礼。
“不敢受王爷的礼，我叫长义，魔教中人。”
长义的坦诚让卫莲生有点不适应，还是说他们胭脂门的人都如此直率坦诚？
“我听说玄门中齐公子命丧之后，卫王爷旧疾复发一场不起，如今看来这天下人说的话果然是不能信的。”
宁国举国上下都知道卫莲生是个病秧子，每天喝药的次数比吃饭还多。只是今天长义看着卫莲生，哪里有什么羸弱的样子。
卫莲生被人揭穿，也不生气，只是笑笑说道：“江湖上传胭脂门无恶不作，也不尽然啊。”
长义听完哈哈大笑，拍了拍手称赞道：“果然是卫王爷，有趣，真是有趣。”
刚说完就听见有铃铛响，听声音倒像是沙漠中行走的骆驼，脖子上的驼铃发出的脆响。
“她出发了。我也该回去了。卫王爷赶在天黑之前离开这里吧。”
长义离开之后，卫莲生又转了转，觉得没意思便想转身回去。但路过大堂时却看见了故人。
此时往生客栈的大堂已经挤满了人，身上的衣服都绣着黑色莲花暗纹，这是大家族的族纹。
这黑色暗纹莲花就是齐家的族纹。
果然，卫莲生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的齐越，或许是赶路赶得太辛苦，齐越面露疲惫又隐隐有些担心。
最近家里的事情已经够乱了，如今还因为自己把堂堂宁国王爷落进了歹人手里，父亲若是从三清观回来，不知又是怎样的雷霆之怒？
“二公子”卫莲生喊了一声，自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看到卫莲生安然无恙，齐越心里的石头才算是落了地，急急忙忙迎了上去。“王爷，齐越保护不周，王爷恕罪。”
“二公子无需自责，原就是我跟在你们后面，才碰上偷尸体的人，把自己陷入危险中。”
齐越沉吟片刻，终于问道：“王爷，我长兄的尸体呢，若真让人掳走，玄门必有大祸！”
卫莲生把他往楼上引，“二公子不必担心，大公子的尸首还在，我已经让元琅好生看顾着。”
“多谢王爷！”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客气着，卫莲生有意无意提起鸡血蛊的事情，齐越一心惦记着自己大哥的尸首，只是随便说了两句。
总之，鸡血蛊虫是用来对付死人的，邪门得很。
眼看问不出来，卫莲生也放弃了，推门进去却心下一惊，房间里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