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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桂婶将手里的碗筷往桌上一放,低着头慢慢在围裙上将手擦干净,朝婵媛招了招手。

  婵媛一脸委屈地过去抱住了桂婶,“师娘。”抱住桂婶的刹那,婵媛是真的觉得委屈了。

  生叔将许执钧带去了书房,“未哥儿先坐。”

  许执钧坐下,生叔在书架前不知道在找些什么,没有顾得上他。

  许执钧将生叔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不知道生叔怎么突然就做了这个决定,也不知道媛儿现在有没有躲在桂婶怀里哭鼻子。

  在心里叹了口气,许执钧觉得最近似乎有点往他爹那个年龄发展了,隔三差五就要叹口气,要么就心跳如擂鼓。

  “你今日回去的时候,把这两本书给媛儿带回去。”生叔将手里的两本书搁到许执钧旁边的茶几上。

  “您……”许执钧知道生叔心里还是挂念婵媛的,不过他今日为何又突然做了这样的打算?

  “你想问我,为什么我明明舍不得,还要说那番话?”不得不说,生叔这种老江湖,一眼就能看出许执钧这种年轻人的心理。

  许执钧点了点头,便听到生叔接着道:“媛儿这回遭了大罪,我们何尝不是陪她经历了一回?”

  生叔轻笑一声,“这人呐,年龄大了,还是得服老。”生叔意味不明地感慨了一句,“我们陪不了媛儿一辈子,媛儿也不能不长大,不出去看看,与其那时候再忍受分别,我宁愿她早些学会这些。除此之外,我还有些私心,我和你婶子年纪大了,当初来到同姜村也是不想太热闹,就当是为了成全我和你婶子。”

  生叔今日和许执钧说这话的时候,当真有种老态尽显的感觉,许执钧往日没有细看,今日却从他两鬓扫到了不少华发。

  “您不用担心媛儿,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您和婶子好好的,我和媛儿心里就踏实。”三年的相处早就有了感情,不是谁想割舍就能马上割舍得了的,许执钧尚且忍不住眼眶酸涩,更何况婵媛呢。

  “我和你婶子,好着呢,你要好好照顾媛儿,我和她师娘这儿就是她的第二个家。”生叔说到最后,还是不忘给婵媛撑腰。

  许执钧又不是傻得,赶紧和生叔表态,“绝对不会让媛儿受委屈的。”

  听许执钧这么说,生叔才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拍了拍许执钧的肩膀,挥了挥手,轻声说道:“你带着媛儿先回去吧。”

  他心里本来还是有些话想说的,但是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以后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去闹吧,他看得出来许执钧的心思,就是不知道他自己看不看得出来。

  至于媛儿,还是个没有开窍的小丫头呢。

  一直到许执钧和婵媛离开,生叔也没有出来见婵媛一面。

  反而适才迟迟不见许执钧带婵媛离开,他又将许执钧进去,让他给婵媛带了句话,“以后要是没什么事,就不要随便上门了。”

  生叔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婵媛就站在窗边,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阿兄,我们走吧。”婵媛听完就失魂落魄地要离开,嘴里还喃喃道:“阿兄,我师父是不是不要我了?”

  桂婶婵媛这样子,又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生叔来。

  婵媛魂不守舍地和桂婶道别,桂婶将婵媛搂在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说:“你师父这是犯倔呢,不用管他,过两日我就带着他去县里寻你。你好好的,听阿兄的话,日后进学也要刻苦勤勉。不要将你师父的话放心里,他这人就是这样,一会儿一个想法,你要是不来,他肯定比谁都难受。”

  婵媛在桂婶怀里,忍住眼泪,点了点头说:“师娘赶紧进去吧,中午师父都没吃什么东西呢,您再给他弄点吃的,别让他饿着了,师父饭量大。”

  “你看看你这性子,记吃不记打的!”桂婶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婵媛,又瞅了瞅许执钧,这两个人要真是成了,媛儿这绵软的性子,不是要被欺负死。

  “谁对我好,媛儿心里有数呢。”婵媛讨好地晃了晃桂婶的胳膊,只要师娘肯帮她,师父哪儿有不从的,是以婵媛那颗心终于又被安安稳稳地放了进去。

  送走婵媛,春婶眸光顿时掩去了温柔,怒气冲冲去了书房。

  “你到底想做什么?”桂婶这还是头一次冲生叔发这么大的火。

  生叔坐在躺椅上摇摇晃晃,好不自在,似乎完全没把桂婶的怒火放在眼里。

  桂婶一个眼刀甩过去,生叔赶紧站起来,半扶半搂着桂婶,将人带到了椅子前,“夫人,坐下来喝杯茶,消消火。”

  桂婶不想在这乱七八糟的事情上跟他浪费时间,胳膊一别,悠然地坐下来,还不忘将审视的目光投在生叔身上。

  “那你今天就好好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桂婶大有一副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讨了好的表情。

  “哪儿敢在夫人面前做幌子,为夫有冤要陈呐——”生叔拖长了调子,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倒真不像是作假的。

  桂婶一脸看戏的表情,“这么多年夫妻,也是头一次见你还有唱曲儿的天赋,你接着演,我看着唱。”

  “咳咳。”

  生叔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是这几日才有的打算,亦是铁了心,夫人不必多劝。”

  桂婶一脸严肃,正要开口问他,便听生叔接着道:“那天我去县里找沈修远那个混球,路上人来人往的,我是真觉得太吵了。当年我们来这儿,除去一部分为了媛儿,不正是为了避开热闹么,现在再去县里开间医馆,何必呢?”

  生叔拉过桂婶的手,在上面轻轻拍了拍道:“我们都不再年轻了。”

  她当年刚嫁给他的时候,是十指纤纤的豆蔻少女,京城里官宦子弟梦寐以求的大妇,如今却成了同姜村村医的媳妇儿,指节逐渐变得粗大,手心也有了老茧。

  “我这些年亏欠你的太多,就用剩下的几十年慢慢还吧,要是还不完,还有下辈子,下辈子也是你的。”生叔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笑意,眼角却渗出了不易察觉的泪痕。

  “你想得美。”桂婶白了他一眼,抽回自己的手,在面上摸了一把,指尖有些潮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