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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柳施施

柳施施方才应该是在吃饭,碗筷还未收拾。

  “吃了吗?没吃的话我再去做点。”柳施施问道。

  顾小年摆摆手,“在衙门里吃过了,我去烧水。”

  说着,他便直接转向厨房那边,堂中只余柳施施一人坐在桌前,细细嚼着饭菜,眸光平静,有些出神。

  顾小年烧了水,倒在了厢房的大木桶里,撒了点沐浴用的植物粉末,搅了搅,这才脱个干净,泡了进去。

  热水浸过脖颈,顾小年枕在木桶沿上,热毛巾盖住脑门儿,闭上了眼睛。

  连番几日查案,又是不时死人的案子如何不让他这个菜鸟紧张,本来在回来后心神刚刚放松,冷不丁又被风满楼的人刺杀,真真是让顾小年疲惫了。

  说实话,查案时他慌得要死,刚才被偷袭更是被吓个半死。

  他摸了摸肋下那泡在水中的伤口,心想着,人在江湖,哪有不挨刀的道理。

  这一次是那持剑男子没有在剑上涂毒,但以后呢?谁能保证以后碰到的敌手不会用什么下三滥的招数,若是想要杀一个人,涂毒下药根本就是江湖上常有的手段。

  伤口还有隐约的刺痛,但血肯定是不出了。顾小年本是以空禅指止血,然后想着回来再涂点金疮药,反正是外伤,对于武者来说不算什么。

  但现在看来,这煞气似乎还有别用,起码,这伤势的恢复确实喜人。

  煞气,本就是污秽之气,自然也能吸收这份浑浊。

  站在化学的角度来说,伤口不被污浊的细菌感染,自然就恢复地快了。

  他掬了捧水,拍了拍脸颊,不知怎的,现在泡在热水里,浑身热热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柳施施那宜嗔宜喜的娇颜来。

  房间里热气升腾,顾小年觉得有些燥热。

  “难不成那剑上是涂了药的?”顾小年脑子里乱想,整个身子慢慢下滑,将头也沉在水里。

  片刻的憋气,强烈的窒息感一阵阵地在冲撞他的脑海,思维滞缓,再无那种胡思乱想。

  “呼!”

  他猛地从水里站起,大口穿着粗气,抹了把脸,果然是这种要死的情况下,心神才能平静下来。

  什么旖旎涟漪,通通消散。

  顾小年重新坐在木桶里,双目闭合,内气蛰伏,‘登仙剑章’兀自运转,体外竟蒸起层层热气,分不清到底是热水的缘故还是他自身散发出来的。

  尝过武道之鲜,就再也看不惯其余诱惑。就算是曼妙绝伦的女色,哪有武功来的有趣?

  更别说,武道可以让他在遇到危险时活下去,女人能么?

  当然,也能。

  不过,顾小年深知笨鸟先飞的道理,自己比不上那些江湖名宿在武道之路上修行的时间长,所以才要靠勤奋努力来弥补。

  虽然武功的高低、内力的浑厚与否,不能用修炼时间的长短来完全区分,但绝大多数是靠这个来区别的。

  就像是验证艺术是否成功的途径是商演一般,这不是唯一的方法,却是最直观的方式。

  ……

  木桶里原本散发着淡淡的天然植物香气,并且清澈的水开始变得浑浊,不是被污垢搅浑,反而像是有一种污浊的东西混在了里面。

  混在了水中,将它给染浑浊了。

  顾小年身上白色的热气底下,是一层诡异的乌光,就像是披着天边的乌云,又像是一件遮雨的蓑衣。

  而水中,则是体内能量,也就是内力挤压提炼后排出的体内杂质。

  这是‘气’的杂质,是煞气中原本具备的污浊之气。

  也就是没有用的‘能量’。

  人体虽是烘炉,可以容纳污垢,那秽物多了自然不行,所以它才会自我调节。

  武者,练气生力,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体内存了一股先天上本不属于自己,却可以为自己所用的能量。

  就像是人后天使用的工具一样,同是一块胚胎,只有雕琢过后,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而这雕琢变好变强的过程,就是修行。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什么都是这样。

  房间里热气蒸蒸,外面却是凉月如水,白色的水汽透过门缝钻出去,飘散在走廊上。

  柳施施站在厢房外面,双手扶在围栏上,就这么看着那飘出来的水雾在月光下变淡,然后消失。

  眉如远黛,眼似深山,她的眼睛很亮,似乎比今晚的月亮还要亮。

  身子向前微微探着,展现出玲珑的曲线身姿,只不过此时无人欣赏。

  一头秀发如瀑,就这么随意披散着,落在肩上,好像所承担的被黑夜还要深沉。

  轻轻仰头,月光皎洁,她的脖颈修长白皙,美人望月,却只有一声轻叹,辗转绕梁,余音不散。

  ……

  黑夜过去,黎明升起。

  顾小年推开房门出来,看着清晨薄薄的雾气,抻了个懒腰。

  “咦,这么晚了,没去衙门当值吗?”柳施施从房中出来,便看到了正对面站着的身影。

  “啊,衙门里出了点事,这两日我轮休。”顾小年说道。

  其实也算不上是隐瞒,方显三人被下狱之后,他们这些跟着去办案的衙役捕快们都被下了封口令,毕竟事关太渊王府,虽然没给他们禁足,但此时接管了他们平日工作事宜的却是郡城的守军。

  那些军卒担当起了巡视街头的任务,至于府衙里的那些文职工作,自然还是那些人来做,毕竟不是所有捕快和衙役此次都参与进来了。

  但一下子三位捕头都被革职,不说是群龙无首,府衙里委实也有些人心惶惶的样子,尤其是那些文官,只是听了从千方百计里打听出的一点点只言片语,就已经要吓破了胆子。

  不过他们也只能在暗地里骂骂方显他们这些人了,觉得自身完全是被殃及池鱼,但明面上却大气都不敢出。因为全权接管此案的大人物不日便要莅临青河郡,没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幺蛾子。

  至于太渊王府,众人心里已经将它忽略了,因为没有人会认为朝廷会真的拿太渊王府开刀,所以这位大人也不会去州城,而是来他们青河郡。

  如今天下,朝廷独尊,靠的便是众人的拥护,文武百官,皇亲国戚,每个人背后都牵连甚广。

  所以,对于太渊王来说,朝廷只需要对他进行警告就足够了,这是一种均衡和默契。

  柳施施听到顾小年所说,只是浅浅一笑,“那小年不如跟我去医馆帮忙吧。”

  明眸皓齿,笑靥如花,连阳光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看着沐浴在晨光下的身影,顾小年一时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