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上天就是这么不公平,晋楚谢人长得也极美,很好地传承了姬氏面上所有的优点,又很好地避开了晋向邺面上的所有缺点。于是,晋楚谢自小到大就只一年前跟晋楚染一起去过一次京都城宽窄胭脂巷子。而他这一生恐怕也就只能有那一次了。
彼时要去却并不是晋楚染起意,而是晋楚上早听闻京都城内八大街上的胭脂巷子十分繁华,阁楼高低错落,香尘扑面,明灯闪耀,见之丢魂。去过的人都说里头的红颜粉蝶全是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般的貌美人才。晋楚上自小跟着先生读书诵诗,几本《大学》《中庸》翻来覆去读了又读,从来也没真正见到过里头的颜如玉、黄金屋,黄金屋他倒是没什么兴趣,毕竟自己也不缺钱,但这颜如玉嘛!他确实是想有机会见识一下的!
毕竟是侯府少爷,让人见着去这种地方终归不好,为了掩人耳目,他就拉上了晋楚染,走了半路不凑巧,在临出侯府大门时偏又遇上了晋楚谢。
晋楚谢驻足,“你们做什么去?”
晋楚上笑,“出去玩儿!”
晋楚谢仿佛也很有些兴致,“我也正要出去,不若一起?”
晋楚上吞吐了片刻,笑道:“这不太合适吧?”
晋楚谢含着淡淡的笑,道:“你自己怎么玩我不管,我是怕小六被你带坏了。”
晋楚上侧目看一眼晋楚染,“这小丫头?”随后,轻笑道:“怎么会?”
晋楚谢笑哼一声,凑近过去,立在晋楚染面前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晋楚染那时并不晓得胭脂巷子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心里也很好奇,就也没多想,“呵呵”笑道:“宽窄胭脂巷子!”
晋楚谢讶异,扭头用力瞪一眼晋楚上。
晋楚上面色先是一惊,又是一笑,“我真的只想去看看而已。”
晋楚谢不信:“看看?”
晋楚上点头,“都说京都城里的烟花浓重繁华三分要看淮安街上的信阳侯府,三分要看诏安街上的安国侯府,另三分则要看的,就是这八大街上的宽窄胭脂巷子!”
晋楚染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忙扭头问道晋楚上:“那还有一分呢?”
晋楚上还未及开口,晋楚谢就幽幽道:“紫薇城!”
晋楚上听言,惊笑道:“原来二哥哥也知道!”
晋楚染却不免失落:“紫薇城原来就只占一分!”
晋楚上拍了拍晋楚染的脑袋道:“紫薇城毕竟是天子所居,其间庄穆富贵自然多甚于烟花繁华。”
随后晋楚谢看住晋楚上,沉声道:“你想去八大街见识一下倒也成,不过我得跟着,不许你带着小六乱来。”
晋楚上笑,“好,一言为定。”
一行三人走了半晌就来到了八大街上的宽窄胭脂巷子,晋楚染见一楼二楼全是莺莺燕燕在招手,一个个模样都皓齿内鲜,晋楚染乐呵呵,不禁侧脸问晋楚谢:“二哥哥,你之前可来过?”
晋楚谢摇头。
晋楚上笑,“原来二哥哥也是第一次呢!”
晋楚谢盯他一眼,“若非你,我怎可能来这种地方!”
晋楚染笑,“两位哥哥尽可以选个自己喜欢的带走!”
“带走?!”
晋楚谢、晋楚上看住晋楚染,异口同声地惊道。
晋楚染“嗯”一声,“反正两位哥哥也尚未娶亲,怕什么?”
晋楚谢笑哼一声,“还是算了吧!”说着,他就抬脸朝上头左右看了看:“全是些庸脂俗粉而已。”
晋楚染问:“那二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晋楚谢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晋楚上抬手敲一下晋楚染的脑袋,“二哥哥倜傥风姿,自然是喜欢柔情似水、体贴善良的女子。”
晋楚谢睨一眼晋楚上:“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能知道?”
晋楚上一挣眉。
晋楚染笑。
正说着,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女子娇俏的声音:“那位爷长得好生美丽!”
美丽?
晋楚染怔住了,一时并不晓得说得是谁。
“是啊是啊,快看快看,那竟是位爷呢!”
“爷!”
“爷!赏脸么?!上来喝杯茶再走?!”
一时巷子两边阁楼上头的窗户纷纷洞开,各色蜂蝶都趴在窗边朝三人抛帕叫唤着,正好一块刺金奎香帕子被丢在了晋楚染的头上,她先是一惊,随后一缩头,忙仰面扫视一圈,这才发觉过来,“二哥哥,原来她们是在喊你呢!”
晋楚谢似乎早就晓得了,只连连低声道:“快走!快走!”
晋楚上好笑道:“她们竟都在说你长得美!我怎么从未觉着过?”
晋楚上平日里虽确实是觉得晋楚谢是比旁人稍好看清秀些,但却也从来没想过用“美”这个字来形容晋楚谢。
晋楚谢蹙眉:“还说!”一抬手就拉着晋楚染径直朝前,晋楚上跟在后头,才紧走了两步,那些本来还在上头叫唤的女子们见晋楚谢似乎要离开,不消片刻,就全都从屋子里跑下来了,拉拉扯扯的,人潮一下就拥挤了起来,晋楚上见状,赶紧提溜着晋楚染一道挤了出来,预备趁乱逃之夭夭,晋楚染看出晋楚上的用意,刚走出几步就大力甩开晋楚上道:“二哥哥还在里头呢!”
晋楚上蹙眉:“他不会有事的!”
晋楚染急了:“什么不会有事!”
说着,她就要往里头去。
晋楚上一把拽住她道:“那些不过女子而已,还能吃了他不成?”
晋楚染想了想,还是说:“不行!”
晋楚上没办法,就在晋楚染回身的瞬间,飞速抬手敲晕了晋楚染,力道刚刚好。
等晋楚染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时分了,她并不晓得昨晚上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洗漱好过去秋爽斋要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恰好看到晋楚谢和晋楚上两个正衣衫褴褛地跪在里头被晋向邺教训,荆氏和姬氏也都在里头,一个低眉敛目,一个哭哭啼啼,打眼看去晋楚上还稍好些,尚仍有整衣蔽体,一侧的晋楚谢就比较惨了,笔直挺拔的身段就这样裸露在人前,面色苍白,发髻凌乱不堪,身上仅披了一件晋向邺的宽大湛青色外袍,并不合身。老祖宗一向护短,那日也只能安静地坐在一边,什么话都没多说。
晋楚染后来也再问过那晚的事情。
但晋楚上和晋楚谢两个始终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晋楚染逼问两次、三次后,也就不免慢慢失去了耐心,不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