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祐经过博古柜时,轻挥袖袍,玉观音坠地,紧随而来的是赵元祐远去的声音:“这样劣质的物件,就别摆出来丢人现眼了。”
傅东来抬首望着傅青纾,对方一直低头不语。他耳中似乎还回响着赵元祐转身玉观音坠地的声音,他压制住心中的震惊,唤了句“纾儿。”
确认赵元祐已经踏出去院落,他扶起傅青纾,柔声道:“怎么惹官家生气了?”
傅青纾抬首,眼眶微红,似有泪意,她道:“爹爹,王爷爷跟他提过我。但我骗了官家,不止一次,他不会再相信我了,我做不到爹爹的要求了。”
傅东来心下一恸,抱住傅青纾,拍拍她的背,安抚道:“没事的,官家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来,让爹看看,纾儿好像又长胖了,是宫里的膳食太好了吗?”
傅青纾破涕为笑,佯装打了一下傅东来:“爹爹,人家哪里胖了,不过是衣物穿的多了些。”
“好好好,不胖不胖,我们家纾儿是最美的。”傅东来刮了下傅青纾的鼻子,宠溺的贴了贴额头,停顿片刻后,又给傅青纾理好衣服,随口问:“来,给爹爹推演一遍今晚之事,让爹爹看看你在宫中有没有落下推演之术。”
傅青纾不做他想,将今晚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娓娓道来:“今晚的杀手,很明显不为银钱,只为我们而来,而且连脱身的万全之策都想好了。只是我们的出宫,是临时性的,并未惊动宫里的人,唯一有可能知晓我们出来的,只有张长福和温仪,他们分别是官家和公主的心腹,没理由出卖我们。虽不是有意出卖,但一定是他们无意泄露。唯一有可能的……。”傅青纾将近日进出公主府的消息人员和消息一一筛查,忽然想起来了,脱口而出:“是洛阳郡主。我记得,三天前,她和淑寿约好今晚一起出太液池游船,所以说……可是……。”
“好了。”傅东来忽然止住傅青纾的话头,道:“你已经向爹爹证明,你没有落下……。”
“不错,精彩,确实精彩。如果不是定国公发话,我估计这辈子都听不到你的推演之术。”赵元祐鼓掌进入院子,似是十分欣赏傅青纾的推论。这番推演之术不算高明,只要细细推敲,谁都有可能想的明白,但赵元祐却似乎很开心。
傅青纾看向傅东来,后者在傅青纾的注视下神色有异,却依旧拍了拍傅青纾的背:“去吧,跟官家回宫。”
傅青纾站着没动,赵元祐见状笑了笑,转身离去:“想必你们父女有很多话要说,我先离开,放心,这次不会偷听了。”说完还真的出去,顺便贴心的将门掩上。
傅青纾一直低着头,傅东来知她心里难过,但事情已经发生,他只能安抚道:“既然已经摊牌,以后就放开手去做,你不会再有阻碍,不必再管爹爹对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要求。路始终是你自己走,不管别人如何对你。”他替傅青纾拭尽泪痕,在她额头亲吻一下:“女儿,离家即成人,你已经是个大人了,爹爹相信你能做好,去吧,去属于你的战场上,轰轰烈烈的打一仗。”
傅青纾依旧抑制不住颤抖,闻言终于抬头,嘴唇嗫嚅许久,问出压在心头多日的疑问:“爹爹,我想问一下,二妹被掳时,你当时说人手不够,查不到。可是,就算明面上傅家军已经纳入其他班直,无法查探,但您养的……。”傅东来急忙捂住傅青纾的嘴,怒目瞪了傅青纾一眼,片刻后才松开。傅青纾接着说:“真的无法查探吗?”
傅东来盯着傅青纾许久,叹了口气,道:“他们暂时不能动。当我被卸权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蛰伏起来了,只有等我重掌实权的那一刻,他们才会重新复起。否则,一旦泄露,我没有权力保住他们,他们会被一一清理掉的。”
傅青纾几乎是嘶吼出声:“所以,你就随意派几个斥候和京兆衙门去找二妹,只是为了安抚娘亲,对吗?”
傅东来声音也大了起来:“情况特殊,可是我分得清孰轻孰重。”
傅青纾伤心极了:“那是二妹,是你的女儿啊。”
傅东来压低声音解释:“可如果一旦被发现,我丢的不止是女儿,还有全家人的性命。”
傅青纾泪眼朦胧的看着傅东来,失望的说:“所以这次,官家又应允你什么了?让你这般对我。”其实告不告诉赵元祐都没太大的关系,因为她对妃位并无太大的概念,一直朝着那个方向前进,不过是想圆傅东来的愿望罢了。但是,她不能接受她的父亲以这种配合赵元祐一起来欺骗她。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和当时被傅乔氏利用她对付胡小娘一样难受。
他们都是她的至亲,可是一个利用她,一个欺骗她。一个个的,都为了各自的目的,将她当做棋子,甚至可以放弃傅青霁的生命。
傅青纾心里难受的像有块大石压着,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