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剑与书
这个笑，只是海伦苦中作乐罢了。
只是一瞬，焦虑又爬上了她的眉头，嘴上勾起的虚假笑容掩饰不了她心急如焚的真相。
之后，她又靠着窗户，从缝隙中观看外面的景象，一刻也不敢错过。
此前，她大概就是凭这个判断出，敲门的不是那些狡猾的灰狼。
但是，那些胆小的村民说得对，灰狼们现在完全有能力伪装成人类的样子，海伦实在不应该随意把门打开，哪怕看见外边来敲门的是人类。
伊文留在这里的理由多了一个，保护海伦。这算是报恩了。
他靠在墙边，握紧木棍。手里的木棍虽然折断了，但还是足够长，能够保证在灰狼扑到他身上之前，狠狠地抽在它的脑袋上。
那几个村民只是远远地看着他，靠近着炉火。
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把火钳，放在炉火里面烧。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门窗和伊文，也许他打算靠火焰来对付狼群和潜在的狼人。
其他人要么低着头看着火炉，时不时向伊文的方向张望，要么就是尽力往阴影的地方挤过去，想将自己藏在黑暗之中。
火光摇曳，时间仿佛随着影子被拉长。
壁炉中噼啪作响，时不时炸亮几个火星子。
无论是村民们，还是伊文，明显地变得焦急起来。他们频繁地改变姿势，四处张望，不过他们都默契地没有靠近对方。
海伦还是盯着窗户的缝隙，两脚来回支撑身体，不断转移着重心。
“他们回来了！”海伦一声欢呼打破了宁静。
“等等……”村民想要阻止，却晚了一步。
她碎步跑到门边，不等其他人出声，就打开了大门，等不及地给了来者一个拥抱。
“别这样，母亲……”
“快进来，马文，快点。太好了，你们都平安无事。”海伦等到父子二人都进来，连忙关上了门，随后她才转头看向伯利克，“伯利克，你刚刚叫我什么？”
“母……妈妈……”伯利克低下了头，似乎羞耻于这样的叫法。
接着是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伊文不禁转过了头去。他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只是用巫师之手草草搜索了可能存在的隐身灰狼。
不过很快，他们就谈到了老约翰。
“我没有找到他，他的房子里空无一人，我和伯利克还在那里遭遇了几只灰狼……幸好伯利克猜中了真的那一只。”马文扶额，露出疲态，“我不相信他会出事，那不应该……”
“别担心，马文。爸爸他肯定躲起来了，他应该很安全。”
马文抬头看了看，随后摇了摇头，叹息道：“哪儿，都找不到他。”
他也没有藏在阁楼吗……伊文听到后，心底有些难受，有东西堵在了那里，搁在了心脏下面。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他从来没准备好。
“至少还有一个好消息……我们没有在爷爷那里发现血……或者其它的东西。”
伯利克转头对村民们道：“佣兵们固守小旅馆，那位先生已经把狼人引到了远处去，灰狼们的魔法已经没有那么强大了。我们可以找机会出去。”
“出去？出去干什么？在这里很安全！”不过村民们并不认同伯利克的话语。
他试图说服这些村民：“下落不明的不止是我爷爷，还有乔恩夫妇，还有……”
“嗷呜——”远处又传来一声长啸，吓得村民们抱成一团。
他明白了，这些村民已经失去了勇气，他没法劝得动他们。他把目光投到了站在角落，还拿着半截木棍的医护身上。
“你能够跟我……维……”伯利克走进了才发现这个戴着面罩的家伙是谁。
“嘘……安静。我是伊文，初次见面，你好。”伊文阻止了伯利克往下说下去，接过了话头，“如果你打算出去，可以带上我，我会给你一些帮助的。”
“说实话，你已经给了我很多帮助了。”伯利克自嘲地笑笑，拿出了玩具小人。
“收好它。”
“当然，这东西可以让我同时想到父亲和朋友，对我来说，它很重要。”他将玩具小人收回到衣服中，好好保存了起来。
“你真的打算出去吗，你真的想好了吗，伯利克？”海伦走过来，双手抓着他的肩膀，与他双目对视，“外边很危险，很危险！”
“别担心，妈妈，我能够保护好自己。”伯利克扬了扬短剑，剑刃上还有狼血。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呢？”不等马文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海伦松开了伯利克，她说道：“但是如果你想去做，就去做吧，你跟马文真的一模一样。”
她转过身，推开了马文，“走吧，走吧，孩子们长大了，我们只要看着就好了。”
“你母亲很……不一样。”伊文评价。
“她从来都是这样，她以前也是个佣兵，跟你父亲一样。”伯利克突然故作惊讶道：“抱歉，我们应该是初次见面。”
“我明白老约翰为什么不喜欢她了。”伊文率先出门，又引得村民们的叫骂。在巫师之手的帮助下，他和伯利克的出行并没有给周围的灰狼潜入的机会。
“你不该那么叫我的爷爷。”伯利克狠狠瞪了一眼，道：“上一次我就该警告你了。”
“我和你是朋友，我和他也是朋友，各论各的。”伊文突然想起来，加顿和那群佣兵朋友就是这样，搞不清他们的关系，加顿只是告诉他：各论各的。
朋友的事，没必要搞太清楚。
“等我哪天找到了加顿叔叔，我也要跟他交朋友。”
“希望你能找得到。”
就如伯利克所说的，狼人被引走了，而远离狼人的灰狼也失去了神奇的魔法，失去了召唤幻影与隐匿的能力。很快，它们就在佣兵的威吓下四处逃窜。
不过仅限小旅馆周围。
他们在乔克村的其他地方还是能够找到能够召唤幻影的灰狼，不过在护符加持下，伯利克几乎不需要伊文提醒，就可以猜中哪匹狼是真的。
能够给他造成麻烦的只有那些能够隐匿身形的灰狼。
“你该把剑上的血擦干净，这样它能多用几天。”伊文在伯利克砍断第二匹狼的骨头之后提醒道：“还有，别拿剑去砍骨头，用刺的。”
伯利克并不是不知道有些技巧，只是战斗的时候他会忘记。
很快，他们找到了躲在家里的乔恩和安娜。幸好安娜反应够快，在发现事情不对劲后，立刻关上了门窗，没让一匹狼溜进房中。而乔恩躲在床里，瑟瑟发抖，不肯出来。
“你们继续藏好，就像之前一样。他什么时候肯出来了，你们可以去小旅馆，佣兵们都在那边。”留下这样的信息后，伯利克和伊文又离开了。还有更多的村民下落不明。
他们挨家挨户地查看，偶尔能发现几个活着的人，但更多的是血肉模糊的尸体。
狼口下的尸体不会留下太多给他们辨认的痕迹，不过通过尸体所在的房屋，以及尸体的数量和大小，不难猜到这些尸体属于谁。
伯利克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伊文看见他的眼睛上缠绕着血丝。
突然，伊文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他听见了某种声音，而伯利克似乎毫无察觉。也许是持续运作巫师之手，让他的感官变得敏锐起来，他能感觉到，那声音相当遥远。
他连忙叫住了伯利克：“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声音？不，没有。”
像是紧绷的弦线颤抖，又像是某种东西的坍塌，如同沙砾点点砸入水塘，如同雨滴敲击在窗台。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仿佛激昂演奏的旋律将迎来高潮！
随着心跳不同寻常的加快，伊文意识到，这声音是在警告着某种危险的来临。
当那声音达到最高峰的时候，一声尖叫划破天际。
尖叫声让行走于街道角落的群狼都不禁驻足回望。
“是伯尼！”伯利克对那声音太过熟悉，他绝对不会认错这个声音，“我们赶紧去看看。”
“当心。”伊文说。在尖叫声结束后，萦绕耳边的声音并没有停止，反而发出阵阵蜂鸣，令他头晕目眩。那声音在告诉他，别过去，别过去！
“你不舒服吗？”
“不，没什么，我们走吧。”他摇了摇头，“接下来，我们要更小心一点了。”
晕眩转瞬即逝，随之消失的还有一直保护他的巫师之手。咒痕的累积终于还是到达了极限。现在，伊文没有办法找到隐身于黑暗的恶狼了。
“我们一直都很小心。”
“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