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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瞒不下去了

蔡绦出得房来,找了几个亲信家人,吩咐他们去知会几个干系大臣,若有毫州战报上来,一律扣下,誊写一份送到太师府来,到晚上方能呈交枢密院去。

  童贯是晚膳时分拿到的战报,枢密院接到战报后立刻派人送到童贯府中。

  童贯拿到战报,看过之后久久无语。

  他问道来者:“这战报是谁发的?是纪项明?”来者躬身回答:“正是。”

  童贯又问:“你拿到时有无看牢,是不是给人调换了?”来者大惊:“相公,下官一刻也不曾拖延,直接便送来了。”

  童贯顿时大怒:“那么说这是真的?三万多禁军被几千的水匪击败了?纪项明有什么用处?殿前司六千骑军现在仅存二千多人?纪项明这仗怎么打的?用骑兵下水去打水盗的不曾?!”

  正说着,怒火上来,把手一掀,面前桌子掀翻了去,满桌的菜肴四处横飞,围着他身边的姬妾惊叫四散。

  来者见童贯这么大的火气,更是不敢抬头,也不敢闪避,直被菜汤泼的满身满脸也不敢稍动。

  童贯继续骂道:“三万多禁军!一败涂地!还好意思说水盗强悍?再悍能超过西夏人?再强能强过辽兵?我用三万禁军去战西夏辽国也不当有此惨败,可怜殿前司那六千精骑,是我准备伐辽的先锋军,都被他败了!”

  童贯骂了一阵,心头火气稍平,吩咐道:“你先回去,回去之后对任何人也不准提及此事。”来者唯唯应诺,退了出去。

  童贯唤来家人:“你去请甫先生一会去书房见我。”

  自己也没心思吃什么饭了,匆匆走去书房。

  童贯进了书房,也不坐下,一个人在房内转了几圈,忽然问道:“你确定济州义勇没有异状?”

  仿佛在对着空气说话一般,偏偏空中还有人回答:“应该没有异状,人数三千,每日训练。”

  “那不对啊,纪项明说贼子起码也死了五百人以上,伤者更是不可计数,要是义勇做的,不能啊。”童贯自言自语,这次再没有人答话。

  “那会是什么人做的?难道真的有那许多的水贼?损失如此惨重,叫我怎生隐瞒?”

  空中又传出声音,语气讥讽:“你手下的禁军,也就能欺压欺压百姓,遇见敌人有什么用场?”

  童贯怒道:“你!”后面话却是说不出来,好久才摇头:“不是你所说的那样,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不与你争。”

  空中传出阵阵冷笑,也不说话。

  童贯叹道:“星华,莫要和我置气,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空中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还小?我不明白,我是不明白你的那些龌龊事,我也不想明白。”

  童贯苦笑摇着头,正想再说,门外却传来脚步声,有人敲门道:“老爷,甫先生来了。”

  童贯应道:“请甫先生进来。”话音刚落,房门轻轻被推开,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书生样子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穿着一身素白月袍,头上系着士子巾。

  童贯摆手示意他坐下,那人问道:“缊相,不知唤我前来有何事?”

  童贯将手中战报递了过去:“甫先生请看一看,帮我想想该如何处理此事。”

  这个甫先生全名叫做甫鹏海,是一个落榜的举子,童贯在西北时,一次顺手救下他,便投到童贯门下做了幕僚,屈指已有十余年了,一贯算是尽心尽责,童贯对他也是信任有加。

  甫鹏海接过战报,看得哑口无言,纪项明他是认识的,在伐西夏时也算是结识,算是个良将,怎么会被些许水匪打得如此狼狈?

  甫鹏海细细的看过一遍,将战报呈了上来,童贯接过放在桌上:“甫先生,此事该如何办理为好?”

  甫鹏海沉吟道:“缊相,此事还有谁知?”

  童贯答道:“只有一人,他是我的心腹,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甫鹏海点头说道:“我想缊相还是先将此事压下,速速调集水师,月底前剿平匪盗为好。现在正值筹划伐辽之际,若是此事传了出去如何了得,几万禁军连数千盗匪都是敌不过,如何能去伐辽?只怕蔡老公相便要借题发挥了。”

  童贯笑道:“我倒不怕他发挥,官家一心要伐辽收复燕云十六州故土,他上次阻止已是受了官家冷落,若是再不识趣只怕是他那位置坐不稳当了。”

  甫鹏海陪着笑了几声,又有些疑惑:“缊相,这其中会不会是他动了手脚?怎么水泊盗匪变得如此厉害?纪项明也不是等闲之人,会败得如此之惨。”

  童贯摇头:“他动了手脚倒是好办了,可惜没有。就算他做了些什么,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是无济于事。”

  甫鹏海也是叹气:“唯今之计,便是先将此战报押后处理,待平了水匪,再一并上交。不然被官家知道必起祸端。”

  童贯心思不宁的说道:“我也知道这些,可是心里总是不安,却又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总感觉不踏实。”

  甫鹏海安慰道:“缊相不必想得太多,只要京东淮南禁军一起封锁陆地,待水师一道,水匪必要化为齑粉,出不了什么事端。”

  童贯点头:“那我便如此办理,你帮我拟一个章程,我明日让人下发各州各府,我偏不信这些许水盗竟比夏人还要难对付?”

  二人商议晚细节童贯也无心思再赏些什么歌舞,便早早回房休息去了,甫鹏海会自己住处连夜赶写文案,好让童贯明日使用。

  四月十八,今日便是五日一朝的大朝日。

  卯时将到,宣德殿外三省六部中书御史已经大部赶到,令人惊讶的是,前几日已是称病在家的老公相也颤巍巍的来了,众官急忙围上去寒暄问候,卯时一到,宫门大开,有宣礼宫人出列高喊:“众官上朝!”

  官员们文左武右,前尊后卑排好队次纷纷上朝。待得一两刻钟,徽宗皇帝缓缓踱上高台,端坐宣德殿上,左右文武齐齐躬身行礼,三呼万岁。

  礼毕,有司礼上前宣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徽宗已是多次不朝了,积压的事情自是众多,这朝会直开了近两个时辰,才算是快完了,众官都已腹中空空,等待着退朝回家吃饭。

  徽宗皇帝对上朝也是大大的不敢兴趣,早便想要散朝,实在是快近月没有早朝,这家国大事也不好荒废。

  等到百官奏完,徽宗皇帝左右瞧瞧,见无人出列,心情大好,便问了一句:“众位大臣,还有无事情要奏?”

  话音未落,左边最前面那位一直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的蔡太师出列了。

  “臣蔡京有本上奏!”

  徽宗心下不爽,冷冷道:“讲!”

  蔡京不以为意:“臣闻听毫州禁军前几日大败于水匪之手,朝中到现在却不得奏报,似乎有人故意在隐瞒军情,请陛下明察。”

  徽宗一惊:“果有此事?童贯!”

  “臣在”童贯在蔡京出列那一瞬间就涌上一种不安的感觉,现在他明白了,蔡京怪不得一直一言不发,原来他等的就是此刻。

  听见陛下召唤,急忙走出来躬身行礼。徽宗问道:“童贯,蔡京所说是否属实?”

  童贯无奈:“启禀陛下,确有此事。”

  徽宗大怒:“那为何不早早奏报,难道真的要欺瞒于朕不成?”

  童贯急忙跪倒:“陛下,老臣不敢欺瞒,只是战报昨日方才送到,老臣已是带在身上,本想就要奏报,不想太师先说了出来。”

  徽宗脸色铁青,他知道这种大事本该一上朝便要奏报,到现在方说,童贯肯定是不敢告知自己,所以带在身上做两手打算,不然这等大事怎可能拖到现在才说?还是蔡京先说。

  徽宗也不想深究此事,只喝令道:“还不速速呈上来。”

  宫使下来接过童贯手中战报,呈给徽宗。徽宗从头看到尾,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啪”的一声将战报扔了下来,手指着童贯:“这就是我大宋的禁军?这就是你麾下的大将?你自己读一读,让诸位大臣们听上一听!”

  童贯捡起战报,犹豫道:“陛下…….”

  徽宗盛怒之时,恨不得直接一脚将他踢出殿去,哪里还会顾忌他的脸面,直接吩咐宫使:“你去读!大声读!”

  宫使应声下来,从童贯手中接过战报,大声宣读起来:“河东第四将纪项明奏报:四月十三日傍晚,有水贼袭东营……此战亡骑军三千六百九十三人,伤二百七十七人,损失马匹近四千匹,步军阵亡……丢失弩具兵器近九千具,营帐五百余乘……杀贼近千,伤贼数百……”

  不得不说,纪项明真的是个老实人,这战报没有什么水分。或许是因为童贯是他的老上司,他不好意思瞒骗他吧。

  蔡京听得心中大乐,童贯是心中大哭。朝臣震惊,皇帝怒极。

  终于宫使读完了,宣德殿内鸦雀无声,山雨欲来。

  徽宗皇帝气极而笑:“童贯,你有什么要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