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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问世间

只听墙壁那边安静了一会,宗泽才说道:“不知吴迪何时听过老夫的名字,只是老夫现在待罪之身,倒是不便见客,以后有缘自会相见。”

  吴迪失望之极,又不好强行去见上一见,只好坐下,却是没了说话的兴致。

  郓王和茂德见吴迪郁郁不乐,也不知该如何个劝法,也不知道这吴迪和隔壁说了几句话怎的就如此闷闷不乐。

  赵楷拉动身边红绳,片刻房门敲响,有人在外面问道:“客官有何吩咐。”

  赵楷道:“叫班伎乐进来。”外面应是而退。

  不久,便进来一队歌伎,各持着琴箫笙笛两边坐好,为首女子,云鬓高耸,肌肤胜雪,却是个绝妙美人,这女子俏声问道:“不知几位客人要听些什么?”

  郓王道:“你叫什么?挑些你拿手的唱来听听。”

  女伎福礼道:“奴家姓周唤作安安,几位贵公子高坐,奴家便唱一首“浣溪沙”为几位公子助酒兴。”

  素手一拨琴弦,开始唱道:“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声音清婉悠扬,唱的是情意绵绵,哀婉悲伤。她正唱到那最后一句,不如怜取眼前人时,赵楷笑道:“姑娘此词却是甚好,唱出某些人的心声。”

  福金满脸通红,狠狠的瞪着赵楷,赵楷假装被酒水呛到,用袖子遮住脸孔,咳嗽两声。

  吴迪听得用心,他还是第一次听这伎乐之声,当真是风风韵韵,有袅袅余音。

  福金暗暗瞥了他一眼,见他听得入神,心中安了些,却又有些失落。

  赵楷见她那模样,心里有些不忍,开口唤道:“吴迪,”吴迪被他一叫,连忙回头:“三哥,有什么事?”

  赵楷想了想,忽然问道:“吴迪,你今年是二十了么?”

  吴迪点头:“正是二十。”

  赵楷又问:“是否娶妻?”

  吴迪奇怪:“倒是不曾,三哥怎么问起这个?”

  赵楷笑道:“你年逾二十尚未娶妻,我这个做三哥的怎能不帮你物色物色?”

  吴迪最怕的便是别人问这些个事情,急忙答道:“吴迪仍在守孝之期,怎敢想这些事情。”

  赵楷犹豫一下:“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便是孝期不可娶亲,先物色好也是该当的,等你孝期一过再成亲也好。”

  吴迪连连推辞,赵楷却是热心的很,福金坐在旁边是一言不发。

  吴迪想起一事,转开话题问道:“三哥,你不是说那给我写信之人今日会来么?怎么现在还不到,莫不是不来了?”

  赵楷笑道:“谁说他没有来?他不是已经到了?”

  吴迪奇道:“昨日你不是说那信不是你所写,怎么?难道是福金?”

  吴迪吃惊,福金大觉羞涩,螓首都快埋到桌子下面去了。

  赵楷哈哈一笑:“正是我家小妹给你写的,我家小妹慕你才学,不愿你为人所害,故而写信提点,你该如何谢他?”

  吴迪心道这还不容易,站起躬身施礼道:“吴迪谢过福金提点之恩。”

  赵楷摇头:“吴迪,你不能只嘴上说说,要来些实际的。”

  吴迪一愣,怎么个实际法?福金是徽宗最喜爱的公主,要什么没有,自己能给他什么,吴迪大觉棘手。

  福金羞道:“吴迪,你休得听我三哥胡言乱语,我不过是些封信而已,不过举手之劳,不须谢的。”

  赵楷谐趣道:“福金,你现在便向着他多些了?我说的话便成了胡言乱语。”

  福金本是个大方的女孩儿,可也架不住赵楷一而再的打趣,攥起粉拳在赵楷肩膀上敲打,一边撒着娇:“好三哥,福金这两日是否得罪你了,要你这般笑话我。”

  吴迪这时也大约明白了是什么回事,到这时间,只要不是傻子基本也都明白了。

  要说福金这么美丽的女子吴迪不喜欢那是不现实的,更别提她的身份会让多少男人心动。

  可是就算再愿意,吴迪也不能。因为宋朝的驸马是万万做不得的,只要你做了驸马,就意味着你终身不能领兵,也不能掌权。

  如是太平盛世吴迪倒不介意这些,他本就是个胸无大志随遇而安的人,可现在什么时候。

  他告诉自己,我不能,起码现在不能。

  吴迪装着没听懂赵楷的意思,想了一会说道:“那么我赠福金一曲词吧,算是答谢。”

  也不待他们回答,招过在两旁坐着的歌妓,耳语一会,然后看着福金说道:“去年八月间,我遇到一个捕雁者。这个捕雁者告诉我一件奇事:他今天设网捕雁,捕得一只,但一只脱网而逃。岂料脱网之雁并不飞走,而是在他上空盘旋一阵,然后投地而死。他感这二雁忠贞,将它们葬在水泊岸边,垒上石头做为记号,号曰“雁邱”,我感慨此事,便写了一词,今日便送与你做这谢礼。”说着冲那歌妓点点头。

  周安安回味吴迪教他唱的那曲词,这词写得感人至深,简直叫人心碎。

  她深知有这曲词给了自己,自己可是领了一个大大的人情。

  她感激的看了吴迪一眼,调了调琴弦,轻歌而起:“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琴音渐消,歌声愈小,唯有余音渺渺,绕梁不绝。屋内人人俱是黯然伤神,为这歌也为这雁,更为那痴情儿女。

  赵楷鼓掌而叹:“好一个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好一段至情至性,忠贞不渝。吴迪,我当真是服你了,豪迈不下苏子瞻,婉约不逊柳三变。”正说着,福金盈盈起身向吴迪福了一礼,脉脉说道:“吴迪,福金必不负此曲。”

  吴迪心里咯噔一下,坏了!

  吴迪顿时便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办错了。这下难煞了吴迪,吴迪选此词倒不是有什么深意,只不过自南宋开始,这给小女孩儿的诗词却是太少,写得好的更是少有,总不能送十六七岁的小女孩“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吧,正好想起这倒还适合福金这年纪的女孩,便教了那周安安唱了出来。

  其实福金也不算会错意,任谁都会觉得吴迪是在暗表情意,福金本就对吴迪有些挂念,这词一出,怎能让她不心动,于是便有了回应,谁能知这却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吴迪心里暗暗叫苦,嘴上却是不能说,这事情是不说不错,说多错多,越说越错的。

  吴迪心中苦恼之极,唯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也许只有装醉能混过去吧。

  这下可是又错了,福金见吴迪对她举杯,更是羞涩,却也一样饮尽杯中酒。

  饮完之后脸色更红,羞意满脸对着赵楷说道:“三哥,我便先回去了,你好生照顾吴迪,莫要让他喝得多了。”说着转身便走,竟是不敢再看吴迪一眼。

  吴迪傻愣愣的看着福金离去,心中转念,莫非我又干了什么蠢事?这喝酒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赵楷见妹妹心满意足而走,心中大乐:“吴迪该回魂了!福金已是走了。”

  吴迪方才发觉自己是一直看着福金背影,忙转回头来。

  赵楷笑道:“吴迪,你这般偷走了福金的心,就不怕我父皇……”他看看周围的歌妓改口道:“不怕我父亲动怒?”

  吴迪苦着脸,一肚子苦水却是说不出,唯有呐呐不语,赵楷以为他脸薄,调笑几句也不再多说。

  吴迪正郁闷着,不想那歌妓周安安站起行礼道:“奴家想请问公子尊名,公子赐安安此妙曲,安安铭感五内。”

  吴迪回了一礼:“在下吴迪吴元先,安安姑娘不必多礼,姑娘歌声美妙,唯有此曲能配姑娘歌喉。”

  周安安惊讶出声:“莫非你便是那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的吴迪吴元先?”吴迪点头称是,头大如斗。

  听见这便是吴元先,那些个莺莺燕燕都是笑容满面,齐齐起身致礼。

  吴迪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忙不迭的回道:“诸位姑娘何故如此。”

  周安安说道:“久闻公子才名,却是缘悭一面,今日得见怎叫我等不欢呼雀跃。”

  吴迪汗颜:“吴迪何德何能,值得诸位姑娘如此?”

  周安安笑道:“公子莫要自谦,虽公子好诗妙词传世不多,却词句携永,首首都是上佳之作,世人皆叹。”

  吴迪却唯有再次在心里向各位诗人词人们赔礼道歉,郓王赵楷却说道:“吴迪,我也是早闻说你的诗名,你今日为二种将军赠破阵子一曲,赠福金摸鱼儿,怎么如此偏薄,才子佳人并为佳话,便不送这周安安一曲成就一段佳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