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雷海扁舟
九州海外之外，幽海之中，忽有水流至苍穹而下，水流之中雷电翻腾，遁入幽海，其泛雷之水覆幽海千里。
一望无际的海平面，泛着雷光深蓝流动的海水与湛蓝天空上漂浮的白云，仿若构成一副天然的美景。
不过却有一只木筏在其中显得格外显眼。
谁也不知道这至木筏从哪里来，因为若从远处来看，方圆千里都是茫茫海水与雷电交织，不见一块岛屿。谁也不知道这之木筏要去哪里，因为这只木筏上三个人没有一个苏醒，所以没有人会知道这木筏的主人究竟要去何方。若是寻常人在海上漂浮如此之久，早已面色苍白，身体蜷缩，但偏偏这三人呼吸平稳，面色红润。
当然能坐在漂浮在突然自苍穹而下的雷海上的木筏，自然也不会是普通人。
这只木筏也颇为奇特，木头黝黑却又隐约泛着光，而捆扎一起的线却又是金色而又华丽，这只木筏便可随海沉浮至今。
海水静静地流动，云朵缓慢的浮动，不知到了哪里，那木筏三人之中一面容俊秀的少年忽然眉头一皱，睁开了眼睛。
“那夏耕尸是不是有病，好好过天门登建木离开不行吗？非得在妖魅空中杀了那么多妖魅。还有清宸那老头，早知道不收他好处了。”
俊秀少年叹了口气，余光瞟向身旁的二人，有些诧异。
“喂喂喂，我是因为看管天门不力被责罚下来了，你怎么也下来了？”
俊秀少年用力踹着身旁深睡的漂亮女孩，丝毫不顾怜香惜玉，漂亮女孩一翻身眼看就要掉出木筏，黝黑木头黑光一闪，又将女孩翻正。
如此翻来翻去，自然是将女孩弄醒了，同时也把身侧一平平无奇的少年也惊醒。
那女孩也长的颇为漂亮，眉似弯月，眉间更有一片树纹，显得更为妖孽。
“逸风！你是不是想死！”
俊秀少年嘴角上扬，“你打的过我吗？”
“你！”漂亮少女掐着纤细的手指，下意识似乎想要做什么。
俊秀少年毫不惊慌打了个哈欠，挠挠耳朵，“你以为现在还有灵力啊？你照照海面，你眉间的族纹都快越来越淡了。”
漂亮少女心中一惊，连忙转身照向海面，果如俊秀少年所说，自己眉心树纹越来越淡。
俊秀少年丝毫不顾及女孩的感受，“弱水三洗，你这灵族纹还能留下来就不错了，也不得不说你家长辈这宸木还真是不错，”俊秀少年指尖忽闪一道微弱的火光，“竟然能在三洗之中让我能留存一点修为，虽微不足道，但也聊胜于无。”
“哼，这可是我伯伯褪身的本木，自然是不错。”少女叉手道，但这两人皆没有理会另一个蜷缩在木筏的少年。
海风与木筏，白云与人，俊秀少年望着天空，漂亮少女看着海底，雷电交织，而蜷缩显得软弱的少年却只低头望着脚下木筏三分地。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与月亮交替，星辰与光辉相映，天空中渐渐有翱翔的生物，海底也有莫名的黑影在游动。
与此同时，一艘破旧却又巨大的木船行驶过来。
“少爷，我们已经在海外幽海游三月，是否应该回程？要不然准备的吃食已经不够了。”
“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一位身材修长，穿着锦衣长袍，腰间系着一块玉佩的少年深深叹了口气。
在旁的老管家低眉顺眼继续劝慰道：“少爷，我们能在这海外幽海游三月，已经实属不易。”
“陛下要的东西但我还是没有找到。”
修长少年一摆衣袖，有些不想说下去。
老管家忽然笑道：“陛下要的东西若是凭少爷您这三月功夫便能找到，那东西便也不会是什么珍稀之物。您要知道千年前的楚朝耗费了国运可都没有寻到。”
“但我还是没见过书中，山上仙人，海中游龙，疆中荒兽，就连京都摘星楼中《幽海奇闻》描绘的仙家极乐景象我一个都没有见到。”
这位修长少年的神情忽然有些暗淡。
但少爷此间游历，在一些人眼中已经不若于仙人。海外幽海，哪有这般随意飘游。海中藏着的那些蛟蛇与异兽，可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老管家心中默念道，但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仙人自然都乘雾而升天，早已不在此界中，至于海中游龙与疆中荒兽大多也在另一空界之中，岂会这般在九州现身。至于摘星楼上所记载的《幽海奇闻》究竟是真还是假，这又有谁清楚。毕竟自从楚亡后，大晋从未有人独游幽海而回，少爷您可是第一人。”
“少爷！莫管家！前面似乎不太对劲！”
站在修长少年旁的老管家听到木船上唯一的船夫呼喊，神情一紧，本离船头还有些远的老管家身形骤然闪到了船头，修长少年倒也不觉得诧异，迈着步伐连忙跟上。
这老管家眼神也是厉害，硬生生从距离船千里外的泛着泪光海面上看到一块木筏，木筏静止未动，而更加诡异的是木筏上有三个人。
老管家心神一凛，目光再次远眺，却看到的是一条泛着雷光的水流从苍穹云中垂落，形成这千里雷海水面。忽然老管家心中一悸，目光收回，望向木筏。
此刻木筏上躺着那个少年，面容俊秀，自有一股轻灵之气，纵使老管家经历几十年，也未曾见到如此俊俏有灵气的少年，恐怕就连自家少爷天生自成的灵躯也怕比不上。
而木筏上坐着的那个少女，秀雅绝俗，肌肤娇嫩，神态悠闲，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至于那位蜷缩在角落的少年，相貌平平无奇，却在二人之间竟然也不显得突兀。
那位被船夫叫唤的修长少年这才跑到船头，面容有些欣喜问道：“莫管家，发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发现，少爷我们要返航了。”
陪着自家少爷在幽海游荡三月的莫管家，第一次神情有些严肃，两袖生风，船下海浪翻涌，这艘木船强行掉头，离开幽海。
“喂，逸风，你看到那艘船没有？”
漂亮少女手指轻拨海水，漫不经心问道。
“看到了，不过很显然不是来接我们的。”
俊秀少年望着白云，翘着腿回应道。
漂亮少女忽然一捧海水撒在俊秀少年脸上，可还未到俊秀少年脸上，海水便化为一蓬水雾消散。
“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飘着吗？”
俊秀少年停着漂亮女孩的话语漫不经心打了个哈欠。
“蠢还是你蠢，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过去吗？”
漂亮少女听着俊秀少年嘲讽的话语，手指拨动海水，眼眸望着海底不断往雷海这边涌过来的黑影，漫不经心说道：“不知道。”
俊秀少年一挑眉。
“呦，没想到你木婉被灵丘雷池涤洗，洗得脑子连这些都记不得，”俊秀少年眼见漂亮少女作势要打的样子，连忙继续说道，“这幽海与归墟直接有道界壁，而幽海与九州海外亦有界域，而镇守此处的便是幽海玄灵。你我不比刚才那船上的人，皆是从灵丘雷池，顺着雷海而下的灵族。若无此界幽海玄灵，你我贸然前往九州海外，皆会被幽海玄灵视敌而削灵至无，所以你我现在等幽海玄灵即可。”
“我自然是知道，可在这雷海上飘了实在太久，太过无聊。”漂亮少女撑着自己秀丽的下巴回道。
“你知道雷海的源头是哪吗？”俊秀少年突然问道。
“自然是灵丘雷池。”
“那灵丘雷池的源头是哪？”
“这...”
俊秀少年第一次正经的仰望天道：“灵丘雷池的源头自然是仙人所造。”
“是传说中的仙人吗？”
“自是如此。”
漂亮少女琼鼻微皱，似有些怀疑，纤手慢慢划动水面。
俊秀少年哈哈笑道：“说着玩的，切莫当真。”
漂亮少女对俊秀少年说的这番话丝毫没有兴趣，如同一泓清水的双目沉浸在烟波浩淼海底。
海底一条红尾小鱼正在努力的通过这雷海下闪烁雷电的束缚，每次触碰，身体都会震出鲜血，雷电交织，不时还要躲避身边游荡的庞然大物。而那些庞然大物渡过雷海后，却将自己身形缩小，顺着苍穹的水流，一路向上，谨慎游荡着苍穹白云之上的景象。
“你在看这？”
俊秀少年叫少女没有理会自己，来到少女身边却也发现了这一幕，不由得有些讥讽。
“灵丘可没这些海妖想得那么美好，我记得曾有一个人类也是化作一条青尾小鱼而偷渡灵丘，到了灵丘之后反而却遭受雷击火灼。不过这个人类倒也是奇怪，只是为了在万灵树下种一片枫叶。”
漂亮少女依旧没有理会，默默看着那条红尾小鱼，一次，二次，三次，最终被雷电劈成一缕灰烬，沉默在湛蓝的海水之中。
大约俊秀少年注意到少女的目光，嘴角讥讽色更甚。
“这世间可没有那么多幸运儿，上去了也是为奴为仆，倒不如在这里逍遥自在。”
突然。
凭空起涟漪，无声处响惊雷。
忽然雷海之水开始上涌，明朗的天空变得乌云密布，木筏雷海下的黑影纷纷疯狂上窜又或者下潜游离。
远处早就掉头的老管家脸色变得极为苍白，狂风呼啸，海浪翻涌，忽而一只只身形庞大海兽跃海面而出，其身形宽广，遮天蔽日，浑身弥漫着恐怖气息，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海面与木船。受海水激荡的木船开始摇晃，老管家一咬牙，未等自家少爷反应过来，连忙扯下自家少爷腰间的那枚玉佩。
玉佩忽然绽放出奇光，这奇光时而炽热，时而幽蓝，时而骤灭，又时而高昂。
同时幽海之水也开始翻腾。
一道海水为身，白云为眼，狂风为形的巨大虚幻身影凭空而生，身影周遭电闪雷鸣，虚空泯灭又新生，周遭充斥着混乱，而那艘被玉佩奇光所笼罩的木船却已经不知了去向。
唯有一块木筏，怡然不动。
“欲通何？”
俊秀少年眨巴眼，第一次指着身边蜷缩的平凡少年。
“将他丢往九州哪里都行。”
说完，伸手对着虚空一拉，泛着金丝的木筏线瞬间结成团，漂浮在俊秀少年手掌心。
而没有这金丝线的约束，黑光的木头忽然涨大百倍，泛着奇异的清香。
“路费自取。”
两道闪电汇聚在幽海玄灵上，刺眼的光芒照耀在木筏上。
“一，可。”
一根宸木就在木筏上消失不见，所幸现如今寥寥十道宸木刹那之间已变成一座小岛大小，也无伤大雅。
与此同时，那位蜷缩少年凭空被接引起来，光芒映耀着蜷缩少年，白云之中出现一个通道，狂风呼啸而过，少年与通道消失不见。
漂亮少女还未来得及阻止，只得娇声对俊秀少年怒呵道：“你在干什么！”
俊秀少年背着手，眯着眼笑道：“虽说灵丘想要把他丢往归墟，但我总觉得九州更适合他。”
漂亮少女难得冷笑一声，刚要说话，却又被俊秀少年打断。
“已囚灵锁为缘，引我至幽海之外的归墟。”
“你！”
漂亮少女第一次张大了嘴巴，显露出惊愕的表情。
俊秀少年无所谓的挥挥手，耸耸肩膀无奈叹道：“你以为我不知道灵丘那些老不死的想要干什么？归墟总是有人要去的，既然已经让他去了九州，难不成还让你木婉去归墟？我逸风倒也不会这么差劲，所以那只有我去罢了。”
雷海已经倒灌尽归苍穹，幽海只剩幽海之水。翻腾的幽海海水上，海面升腾起一只大手抓向俊秀少年。
“囚灵，可。”
接着便见昏沉的天空与翻腾的海水之间，幽海玄灵身体暴涨千倍，一阵黑幽的通道开在俊秀少年的面前，出乎意料的是，这玄灵第一次主动说话。
“愿？”
俊秀少年望着打开通道，原本暴涨身体已经快消散的玄灵，哈哈大笑。
“愿。”
一步便已入。
漂亮少女想紧跟而去，翻涌而上的幽海海水拦住了少女。
幽海玄灵第一次有迟疑的表情。
“吾身欲散，汝往？”
漂亮少女沉默了很久，“此界外。”
幽海玄灵没有回应。
“呵，原来堂堂幽海玄灵也会有做不到的事，”漂亮少女忽然笑道，“九州海外吧，我也好久没有见我那姑姑了。”
“可。”
幽海玄灵第一次没有收取路费，虚空之中浮现一道路。
漂亮少女眉间树纹一闪，剩余九道宸木纷纷涌入少女眉间，少女就这样凭空站在海面上，一步，二步，如登天而行，走上通道。
待三人走光后，不知天地何处传来一声叹息，幽海玄灵身子慢慢消散，化为海水，拨开乌云，一切仿佛回到了正常。
幽海海水静静地流动，天空白云静静地漂浮，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