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被我看见了
“灾厄村”的人直到太阳下山才彻底停下脚步，他们在山坡上一处突出来的平台上生了几堆营火准备休息过夜。照今天的行进速度，再有两三天他们就可以翻过这个小山并且到达前面最高的那座山的山顶开始建设灾厄村。山上的森林中物资还算充盈，虽然没有看到牛羊猪这样的大型动物，但是山上有很多野鸡，河流中也有很多鱼，食物来源完全不成问题。
晚上大家分成几组围坐在各个营火旁，吃着烤鱼和炖菜，并没有出现之前想象的那种饥寒交迫的情景，只是没了万世帝国的高墙，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缺乏安全感。
食物部长拉着丈夫平台的边缘吃晚饭，丈夫虽然对这种类似于悬崖的地方很害怕，但还是很听话的坐到了悬崖边上。食物部长把炖菜递到丈夫手中，当着他的面撒了一些茜草花的花瓣进去。
“以前我对你脾气不太好，现在我们被赶了出来，也算是相依为命了，就好好照顾彼此吧。这是我之前研究出的一种吃法，加了茜草花会有特殊的香味，很好吃你尝尝，我去拿两条烤鱼过来。”食物部长说完起身离开了，走的时候她特意回头看了看丈夫，确定他吃了炖菜后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
“啊！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黑了？发生了……啊！”食物部长的丈夫在慌乱中想起身，因为失明脚下一滑滚下山去。食物部长这一刻别提有多开心了，原本她还计划着假装去救自己的丈夫然后把他推下去，这下省事了都不用她动手了。
接下来就是所有灾厄村的人一起见证食物部长演技的时间。食物部长先是惊天动地哭喊，然后又想冲下悬崖去救丈夫，“刚好”被及时赶到的戴维拉住，就在戴维拉不住食物部长让她挣脱的时候，灾厄又“刚好”赶到直接将食物部长抱住，然后直接扛回到营火旁。整个过程虽然完全没有排练过，但是三个人的配合相当默契，旁边的人没看出一点破绽。
但是他们忽略了一个人——洛菲。洛菲本来是找个人少的地方方便一下，没想到刚要起身回去的时候发现食物部长夫妇走了过来，她一个女孩子这种时候被人撞见自然感觉有些害羞，于是躲到了树后，想等食物部长夫妇离开了再出来。可没想到食物部长的丈夫竟然坐到了悬崖边上不走了，洛菲一直盯着他们夫妻二人因此看到了食物部长在炖菜里加了东西，隐约听到了“茜草花”三个字。之后食物部长丈夫的行为吓了她一跳，虽然并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但是给她的感觉食物部长的丈夫似乎是中毒了。洛菲想起刚才食物部长似乎刚才往炖菜里添加了茜草花，难道茜草花有毒？洛菲立即否定了这种想法，虽然茜草花不是食材，但是小时候她和洛奇曾经给圆石城的牛羊喂过茜草花，甚至她自己也嚼过茜草花，并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等到所有人都回到营火旁，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食物部长身上，洛菲悄悄地从树后走出来回到了母亲和洛奇身边。由于旁边还有其他人，洛菲并没有把自己所见和猜想说出来。戴维让大家散开，又让灾厄带食物部长到一旁平复一下心情。
戴维走到食物部长身边说道：“节哀顺变，从这里滚落肯定是活不成了。我们也很想帮你找到你丈夫的尸体，但是晚上山里实在是太黑了太危险了。我们在这里立个碑吧，也算是纪念一下你的丈夫。”
戴维的话虽然是冲着食物部长说的，但是说话的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食物部长点点头，一边哭着一边开始从地上捡石头，很快就搭出来一个石头坟墓，她又随手从旁边的柴火堆找了块还看得过去的木板插到了石头坟墓上。
“不刻上名字吗？”灾厄问食物部长。
“软弱无能的人，不配拥有名字，不是吗？”食物部长小声的说道。
夜渐渐深了，森林就像人心一样一点点黑暗下去，除了几个留下守夜的人，所有人都沉沉的睡去了。
洛菲却完全无法入睡。如果洛菲能够确定真的是食物部长下了毒，或许她还能勉强入睡，现在这种不清不楚的状况反而让她难以安眠。快到黎明的时候洛菲才因为疲倦勉强睡了一会儿，母亲看到她的黑眼圈以为她是因为流放的事情而失眠，并没有多问。洛奇虽然内心还是坚定不移地追随灾厄，但是看到洛菲的黑眼圈心中还是感觉有些愧疚。启程之后洛菲的脸色一直不太好，而且一直表现出欲言又止的状态。母亲以为洛菲不舒服，问了几次，洛菲都摇了摇头，勉强自己露出一个微笑，继续往前走。
没了守卫队长，刚泽行进的速度明显有些跟不上了。戴维当然不会去管刚泽，但是他的大姐、四姐以及母亲还是很关心刚泽的。而失去丈夫的食物部长却一路脚步轻盈，一直跟随灾厄走在队伍最前面。明面上的说法是灾厄怕她想不开因此让她在自己身边以便照顾，但其实所有人都察觉出了这两个人的微妙关系，一部分人选择了默默支持，而不支持的也选择了视而不见。
中午的时候，灾厄村的人终于到达了小山的山顶，后面的那座大山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是他们选择的新家园。灾厄把这座大山命名为灾厄山。先是灾厄村，然后又是灾厄山，像这样不断地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各样东西看起来似乎显得有些幼稚，但这对他稳固自己的地位却有着极大的作用。新生会终究只是一个由一群蠢孩子们组成的组织，简单的洗脑和一时的冲动会随着青春期愚蠢的热血而慢慢消退，灾厄想要长久的控制这群人，就要把自己所有的权利都变得自然而然起来。命名，只是一切的开端。
离开万世帝国的第三天，灾厄村剩余的一百六十二人终于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灾厄山的山顶。这里的条件比戴维预期的要好很多，森林中有着大量的牛、羊、猪、鸡还有鱼，山顶上几处泉眼涌出清澈的泉水，汇聚成一条小河从山的北侧流向山下。所有人分成了两队，在灾厄和戴维的指挥下一队人砍树拔草，清理出一片空地用以修建房屋，另一队人负责抓捕大量的动物，有些饲养起来，有些作为近几日的食物。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大家接受了灾厄成为他们的首领，接受了戴维成为辅政大臣，而曾经的万世帝国的食物部长虽然变成了灾厄村的内务总管，但她却有了另外一个新称呼——灾厄夫人。当然，在公开的场合大家并没有这么叫，但是私下的时候或者和灾厄夫人对话时都会用这个称呼。
昨天还在为丈夫哭得死去活来又建石头坟墓又立碑的灾厄夫人并没有觉得这个称呼是一种嘲讽，相反她十分享受，同时还莫名地带着一抹少女的娇羞。那样的状态让人不由得产生厌恶和恶心的感觉，只是谁都没有表现出来。
洛奇是灾厄的拥护者，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接受食物部长变成灾厄夫人，如果他能够再迟钝一些或许就不会发现这件事，也就不会这么心烦。洛奇几次想去找灾厄，想劝他就算有灾厄夫人也千万别是食物部长，所幸每一次他都被母亲和洛菲拦住了。看到洛奇这个状态，洛菲更加犹豫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说出来。
但是一直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母亲决定好好地跟洛奇谈一谈。
“洛奇，你要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你看那夕阳，看那花，看那树，这个世界五颜六色，色彩斑斓。这世界没有绝对的黑色，更没有绝对的白色，我要你学会去适应所有的颜色，但是又要你的心中黑白分明。我知道这样说可能会显得世故圆滑，甚至在你看来这是一种为了苟活而选择的懦弱。但是你要知道，有些时候为了‘对’而选择死看似非常高尚，但结果却是因为你已经死了，你究竟是对是错的决定权到了别人的手里，由不得你。所以你要学会忍耐，学会把更多的事情从外面放进自己的心里、脑子里，而把更少的言语和情绪释放出去。我以前没有教你这些，是因为那时候我们是在圆石城，那时候大家都还是好人可以和睦相处，即使在万世帝国我们也不用去看别人的脸色。但是现在这个灾厄村不一样，我知道可能在你心里灾厄是一个有想法有志向的首领，但是我希望你从今往后心里适当的多一些防范，不要轻信任何人。这些话你也许不爱听，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只是不想失去你。”母亲说完留下了泪水。
“其实……”洛菲这时候开口了，“洛奇，我想说一件事，你能不能保证，我说完之后你别去找灾厄，也别和任何人说，就当是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洛奇显然还不太能理解母亲刚才的那番话，洛菲的这个话题似乎很容易懂，于是他立即点了点头。然而当洛菲把那晚看到的事说出来之后，洛奇的第一反应还是要去找灾厄，所幸母亲和洛菲又拦住了他。
“你忘了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了么，我不想失去你！”母亲边流泪边说道。
“你说的那些话我都记住了，只是我还不太懂。好了，你们松手吧，我不去就是了。”洛奇虽然还不能理解，但是为了不让母亲担忧伤心，他愿意按母亲说的做。从此这件事成了他心中的一个结，他对灾厄的情感发生了一种很奇怪的变化，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进入了洛奇的心中。
忙了一天的灾厄村民们吃了晚饭各自休息。戴维让新生会的几个孩子搞来了章鱼的墨囊、鸡的羽毛以及一些碎牛皮，他要开始记录灾厄村的历史了。虽然在牛皮上写字完全赶不上在纸上写字的感觉，但是戴维并不介意。对他来说，过去在万世帝国的日子生不如死，而灾厄村才是一切美好的开始。
然而，就在戴维开始要写字的时候，突然感觉大地有些震动，这震动让他整个人都跟着抖起来，根本没法好好写字。戴维抬头观望却发现大家很安静的在一旁休息，没有人走动甚至没有人大声说话。那这震动是从哪来的呢？
很快，不仅是戴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震动，震感也越来越强烈。与此同时，嘈杂的声音从远处的森林中传来，随着震感的加强，声音也越来越大。这些状况让所有人呆在原地，而接下来某人吼出来的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濒临崩溃。
“是怪物！蜘蛛！僵尸！骷髅射手！就像上次那样的袭城！”
这句话就像一道晴天霹雳在人群中炸开，有些人想逃跑却不知道该逃向哪里，无措地在原地转圈，有些人瘫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尖叫着，更有些脆弱的直接昏死过去。
“安静——！”灾厄用洪亮的声音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一时间大家都停下来看着灾厄。
“慌什么！所有人都躲到树上去！快点！那些昏死的要么就背到树上，要么就想办法弄醒，抓紧时间，快！”话音未落灾厄第一个爬上了树，刚上去就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是灾厄夫人。灾厄想了一下还是下来了，帮灾厄夫人爬上树之后，自己又重新爬了上去。刚泽虽然一路上都靠人背着或是搀着才勉强能跟上队伍的行进速度，但这时候却表现出了非凡的身手，他甚至没去管自己的妻子孩子，直接爬上了树。好在一些少年人很热心肠，帮助了所有无法爬树的人。
声音越来越大，没过多久灾厄村的人就看到一片怪物从山下涌上来，然而这群怪物却没有攻击它们，而是直接翻过山顶继续往前行进，看样子似乎是冲着万世帝国去的。戴维注意到这些怪物跟上次袭城的一样，依然是蜘蛛、僵尸和骷髅射手。可似乎又有不同的地方，只不过现在戴维实在是太紧张了，以至于完全想不出究竟哪里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