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病中
“不会了，不会了……嗬……”那女子仿佛一口气不顺，咳了一声，呕出了些什么东西来。
“你听好了，他家，他家戒备森严得很，但每月初二、十二、二十二，有几人休沐换班，在寅时有片刻的空当，嗬……嗬……你可记住了？”那女子问道。
“记住了，记住了。”女刺客已经带上了哭腔，听起来非常悲痛。
“救……我……他下手太重……”地上的女子神志又不大清晰了，口中胡乱念叨了起来。
她们是想要害何府上的人？谢恒安在惊恐之余忽然想到。
不，不可能，若是想要何府上某个人的命，那何佳人现在不会好好的在那里开宴会，何家上下也不可能如此风平浪静……
那她们为何会在何家后院湖畔出现？也许是被人追杀至此，追杀之人也是认定了这人活不成了才放弃追逐。
她们的目的是什么？这样豁出命的深仇海恨，关系到的人、事，绝对不会小，还有自己前世的死……
“同枝会巨门部十四队，第一号，卒于京城何府。”黑衣女刺客用小而隐忍的声音，一字一句说道。
同枝会？巨门部？谢恒安隐约听到一些自己从来不曾听过的词。
那刺客说完话之后便霍然起身，环顾一圈四周之后，从身上卸下一条长长的绳子，将地上的人用黑布兜住，拴在了自己背上。之后她又仔仔细细地在地上洒了些许粉末，那点血腥气便很快散去了。
刺客左右一望，奔跑几步，一跃而上何家墙头，几下兔起鹘落，便消失了踪迹。
谢恒安不知自己在地上究竟蹲坐了多久，她脑中千回百转，从生前想到身后，最后才跌跌撞撞起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呀，谢小姐这是怎么了？”何府一个丫鬟瞧见神情恍惚的谢恒安，赶忙上前问道。
“我……哦，我……小日子。”谢恒安断断续续地说道。
那丫鬟也是十五六岁的人，知道月事磨人的滋味，见谢恒安脸色苍白，头发也被汗水黏在了脸上，知道她可能痛苦不浅，便道：“谢小姐可需要些什么？奴婢为您准备。”
“啊……我，我有些肚痛。”谢恒安反应过来一些，紧紧握着那丫鬟的手，颤抖着说道。
她手脚冰凉，上面全是冷汗，更让那丫鬟觉得谢恒安是痛极才会如此。
“谢小姐，奴婢带您去那边小间歇了，马上就去禀明我们小姐去。”丫鬟带着谢恒安，一步一步走向一旁的一间下房。
让谢恒安坐在下房实在不合规矩，但那丫鬟瞧谢恒安实在痛极，也不敢让她多走路，只能如此了。
“谢小姐，您在这里稍微休息一阵，奴婢叫小丫头来，再去跟小姐通气。”这丫鬟急匆匆出了门，只留谢恒安一人坐在房间里，惶惶然不知所措。
谢恒安觉得自己说不上是怕，却也不能放松，那双眼睛对她而言意味着死亡，看见她，就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死亡。
她全身都有些痛，那痛仿佛是随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的，不知从何而起，亦不知何时才能终了。
谢恒安靠在床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谢小姐，谢小姐？”
一个温柔的声音混合着一阵香冲进了谢恒安的世界。
“啊！”谢恒安惊起，却发现何佳人正握着自己的手。
“谢小姐可是痛得紧？方才已经找人去找送你来的小厮了，没想到谢大公子也到了，谢小姐是想要在此休息还是……”何佳人关切地问道。
“我回家去……”谢恒安扶着自己的头，有气无力地说道。
何佳人不敢强留，便差人来扶了谢恒安，由她亲自送到了何府偏门处。
谢靖和听说妹妹身体不适，赶紧亲自来迎接，何佳人瞧见满脸担忧的谢靖和，脸没来由的又是一红。
“多谢何小姐照顾。”谢靖和对何佳人微微颔首：“我与妹妹俱是感激不尽。”
何佳人摇摇头：“也怪我未能尽早察觉，让谢小姐耽搁了这么久。”
谢靖和轻轻叹了口气：“何小姐也不能左右此事。”
二人对视一眼，又各自将目光移了开去，谢靖和带着谢恒安上了马车，踏上了回谢府的路。
谢恒安早忘了自己此次主要是为撮合大哥的婚事而来，在马车上也心思不能定，眼前乱七八糟，飘过的都是往事和故人。
在谢靖和眼里，妹妹这岂止是在痛，简直是中了邪。
她忽而发笑，忽而哽咽，有时口中呓语阵阵，却听不出究竟在说什么。
谢靖和无法，只能拉住谢恒安的手，让她将头靠在自己身上，低声叫着“阿珠”。
他认为谢恒安大了，便不能再唤她小名，自打回来之后便总叫她“恒安”，现下谢恒安病得诡异，他也只能暂且相信一次那些怪力乱神之事，一声声叫着谢恒安的小名，让她快快回魂。
……
谢恒安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
琉璃打着地铺睡在她床边，李嬷嬷也在一旁架起了一张小床，十二时辰不间断地收着谢恒安。
现下她在半夜醒来，这二人却也因为太过劳累而睡熟了。
谢恒安觉得自己脑中还有些混乱，便伸手在额角轻轻一摸，果然，还是烫的。
随后她又感到了一阵焦渴，口唇有些干裂，鼻子里也火辣辣的很有些痛。
“琉璃……琉璃……”谢恒安有气无力地喊了两声。
琉璃是从自己的铺盖上弹起来的。
“小姐醒了！”她眼睛还没睁开，嘴上就已经嚷嚷起来了。
那边躺在床上的李嬷嬷也应声而起，奔到了谢恒安床边。
“我有些渴……”谢恒安说道。
她身体里是冷的，身体外却不断在发汗，一阵一阵，又冷又热之下，身上换好的中衣也湿了一片。
李嬷嬷倒了杯温水来，谢恒安痛饮了几口，这才缓缓倒了下去。
背后的衣裳湿了，骤然躺倒贴在背上，又是一阵凉。
“帮我……换身衣裳……”谢恒安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说道。
“快，快让玉馨去取来。”李嬷嬷摆摆手让琉璃快去，自己则在一旁陪着谢恒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