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吃紧,伤师失地;后方紧吃,醉生梦死。
看着满桌子的美酒佳肴,龙文章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就蹦出这么一句。
前方战事吃紧,老百姓日子吃紧。后方紧吃,高官大员们仍然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吃香的喝辣、完全是玩儿了命的吃。
哪管它前方吃紧不吃紧,哪管它百姓吃一顿没一餐,哪管它是卯吃寅粮还是寅吃卯粮,反正吃得是福。
上官全是这种脑满肥肠的家伙,国家还有希望吗?
龙文章对此深表怀疑,酒桌上一言不发,就静静的看着这些人群魔乱舞。
“欢迎方一鸣副师长的到来,今天定要喝个尽兴,不醉不归。来来来,干杯!”
“干杯!”
“来来,感谢县长对我们新29师一直以来的支持,敬县长,干杯!”
“干杯!”
一杯接着一杯,方一鸣和他的副官,县长和那些来参加欢迎宴会的乡绅地主,全都喝的酩酊大醉。
周景喝得满脸通红,还端着酒要找人喝,他踉跄的走到方一鸣身边,是口齿不清的叫嚷道:“方师长,起来喝……喝酒!”
方一鸣趴在桌子上毫无反应,被周景一直盯着灌酒,一斤黄汤下肚,即便他是久经考验的酒桌战士,也醉得不省人事了。
龙文章坐在桌旁,不紧不慢的夹着花生米,瞧着周景的洋相,“师座啊,要不要我找人把你抬回去?”
“我还没醉,还能喝!”周景嘴里呢喃,端着酒杯踉踉跄跄的就冲龙文章来了。
醉鬼总喜欢说自己没醉,龙文章一脸的无奈,把酒杯夺下,搀扶着周景往外走。
二人出了包厢,刚下了一半的楼梯,周景头不歪了,脚步也不踉跄了,转过头去望了一眼包厢。
龙文章再傻也反应过来,惊讶道:“师座你……”
“没醉,到楼下说。”周景小声接道。
龙文章不明所以,但还是没有吱声,跟着周景下了楼。司机被打发走了,龙文章亲自开车把周景带回师部。
泡上一壶清茶,周景往椅子上一瘫,漫不经心的说:“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要装醉,对不对?”
龙文章点点头,嘴上还吹捧着:“师座您平时也不是奢侈无度的人,今天着实有些反常。”
“错了,马屁拍错了。“周景摇摇头说:“能过好日子,为什么要过差的呢?因为我是师长,一师之长,我要是开了坏头,下面的人还不都有学有样?所以我得克制,克制欲望,杀一杀这股风气。”
“那您今天可谈不上克制欲望,鸡鸭鱼猪牛羊山珍海味,禅达能搜罗来的珍馐美食全用上了,这难道不是奢靡无度吗?”龙文章冷冷的说道。
他虽然不知道这一桌子菜多少钱,但是也能猜的出来绝对价值不菲。就这样被消耗掉了,能不感到心痛吗?
要知道,有多少人连饭都吃不上。甭说别的地方,就在这里,就在眼皮子底下,就有上百流浪汉乞儿。
有一个职业叫收尸人,每天专门来清理倒在大街小巷的死人,将其拉到城外的乱葬岗,掩埋了事。
禅达还算好的,没有被战火波及,也没有寒冷的冬天,路倒一个月也就十几个,大多是饿死病死的。
而像一些北方的大城市,哪天不得收几具尸体,要是说一天都没出现一个,那才真是稀罕事儿。
周景渐渐的融入了这个时代,也对这些事儿略有了解,他大发感慨:“奢靡无度,是有那么点儿意思。
今天这桌吃的,换成粮食,估计够一个营的士兵吃三顿的。够一个普通禅达百姓吃两年的。”
周景承认了,龙文章无不讥讽的说道:“还说什么体恤民情,都是一丘之鹤吧?”
“是,一丘之貉这个词儿用得对,可你要知道,要是不和他们同流合污一丘之貉,麻烦更大。搞不好你我的如芒在背,天天提心吊胆了。”
周景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语气中充满了怨恨。
怨气大到让龙文章都感到诧异,师座除了愤怒骂人,还有怨恨呢?
“你知道吗?有人往重庆那儿告我的状,说我通共。”
“我笑了,通共,这里有吗?跟延安隔着千山万水,我飞过去通共啊?”
“可你知道他们告我通共的理由是什么吗?理由是我一不贪污军饷,二不置办房产,三不娶姨太太,四不搞享受奢华,太清廉了,清廉的就像共~~”
“共……”龙文章忍不住笑了,他一般很少这样笑,除非忍不住。
这简直是太荒唐了,清廉反倒是成了罪过,贪污腐败才是应该做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师座,那您今天的表现,就是为了清洗自己的嫌疑?”
周景满是郁闷:“是啊,方一鸣是重庆来的,你要说他身上没有担当这样的职责,鬼都不信。
贪污军饷,娶姨太太我做不来,那就做点能做的,弄辆好车,大吃大喝,这么做应该也能洗清我身上的嫌疑了。”
“再说了,表面的一团和气还是要做的,“秀才”安了个督导的身份,能不能成事先不说,想要坏事儿可简单,往重庆告一状,咱们就麻烦了。”
“督导,督导,有监督教导之意,还是要给他几份薄面的。”
龙文章点点头,心中充满了心酸。干什么也没有那么简单啊!
能人背后有人弄,人前显圣,人后遭罪,都不容易。
喝了酒,又大发感慨,周景说的有些嘴干舌燥,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对了,给他准备的宅子弄好了吗?”
“弄好了,离三团驻地不远,禅达的富人区,小别院很精致,家具也都齐全。户主说这是禅达最好的一批宅子了,不敢说是第一,但绝对能排前十,相信他会很满意的。”龙文章说。
“哦,那就好。”
周景实在不待见重庆来的秀才,直接把人支得远远的,离的远了也省得看见心烦。
“给钱了吗?”
正喝茶的龙文章放下茶碗,也是不住的摇头:“没用钱,师长你又不是不知道,鬼子就在怒江对岸,禅达的富户有门路的都跑了。
不是去了昆明就是去了重庆,谁还敢在这儿待着。老管家一听是少将副师长要住,哪敢要钱,忙不迭的答应了。
穷人求也求不来片瓦息身之地,高官一个名头就都能摆平,你说这世道还有王法吗?”
“呵~”
龙文章也不知道是笑这世道,还是笑他自己的理想主义。
周景无言可说,世道永远是这样的,只是有的做的好一些,贪污腐败不甚严重,下面的人还能看到希望。
有的做得差一些,几乎全是贪污腐败,最后搞得山河破碎烽烟四起,坐在最上面的当权者也被一脚踹了下来。
要么说从古到今,人人都打破了头想要当官呢!
大丈夫一日不可无权,人呐,人……
PS:
写这一段是有缘由的,也是有真实案例可寻的,具体发生在解放战争时期。
有人举报果党制定作战计划的中将郭××厅长通共,举报人就是咱们前面说过的第5军军长,姓杜。
杜说:“我自己已经是比较清廉的官了,可郭小鬼更是清廉得让人难以理解。
他一不好女色,二不贪财,甚至连自己家里的沙发都是打上补丁的。
一顿饭就吃一两个菜,衣服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件,这么清廉,不是共~~是什么?”
委员长一听就怒了,大骂娘希皮,说道:“难道我党国就不能有清廉官员了吗?都要到处作奸犯科才能自证清白?”
后经查实,还真是哎。
退到台湾的委员长:“娘西皮!”☄ฺ(◣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