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侂胄反对得也有道理,周必大有些先入为主的观念,受胡纮影响,他以为周复生绝不会是凶手。抓到几个证人的把柄,准备将几个证人的证词推翻。韩侂胄出言反对,他暂时放过几个有些惶恐的证人,转向周复生:
“你有没有杀蔡风行?”
“没有,”周复生不知道周必大为何要帮自己,对方的偏帮比较明显,一些聪明的看客也能看出来。他虽不认识周必大,能让韩侂胄称为相爷的,应该是保守派的首脑。突然想到胡纮,猜到几分对方为何要帮他了。
“草民有三个不会杀蔡风行的理由,一、蔡风行和草民不过是口舌之争,说实话,在此事上草民还占一点上风。二、蔡风行已和草民握手言和,这事蔡风行的小妾秋氏可以证明,韩相也已经处罚了作伪证的柳范文,证明蔡风行和草民已捐弃前嫌。
三、要混入蔡府去杀蔡风行,那得要多大的仇恨和勇气啊?草民所做的生意与蔡风行根本不相冲,仅有的一点不欢也已消除。在蔡风行众多仇家面前,草民和他这点过节,连仇都谈不上。岂会在国丧期间,冒着生命之危、抄家灭门之险去杀一个没什么仇的人?”
周必大没再问周复生,和余端礼一左一右坐到韩侂胄旁边:
“余相韩相,周复生的话你们可赞成?”
韩侂胄怒火中烧,开始他想招揽周复生,大公无私处罚了柳范文,等于已经承认他们之间已和解。这些话刚才周复生没机会说,按周复生这样说来,就算闹到赵扩那里去,赵扩也不相信周复生会杀蔡风行。
两位相爷还未开口,在一旁的赵佳说:
“我看周复生绝不会是杀蔡风行的凶手,除非他的脑子有问题,才会为这点事杀人。反而那几个证人像是在说谎,他们都说凶手那天可能易了容,一个年青人易容成一个中年男子,五个没看几眼的人,居然一来就指认他是凶手?若是想证明周复生有没有杀人,好好审问这几个证人。只要他们撒谎,就证明周复生是清白的。”
五个证人,韦春好些,其他几个惊呆了。这些人的脸色怎能瞒过周必大,周必大看了一眼很不自然的韩侂胄,趁机说:
“和靖郡主说得不错,将这五人分开审,一定能够真相大白。”
“审证人就没必要了,她们也是苦主,人在悲愤之时,难免会看错认错。”余端礼出来和稀泥:
“韩相,我看此事周复生也不像是凶手。就算皇上知道,也不相信是他杀了蔡风行。我看不如将他放了,将此案交由京府衙门慢慢办理如何?”
韩侂胄现在才知道这三人来的目的,并不是想趁机踩他一脚,是为了救周复生。他万万没想到,周复生居然和这三人都有关系。余端礼好理解,有周太兴那层关系,对方在不费力的情况下,可能会帮周复生一把。周必大和赵佳铁心帮周复生,他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为了一个周复生,同时得罪这三人完全不值得,韩侂胄没有坚持:
“就按余相说的办吧!我也没时间再在这件案子上费功夫,将此案交由京府衙门办理。”
……
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海捞针运动,随着周复生的释放而终止。没过多久,周必大、余端礼、赵佳三人帮周复生翻案的消息传遍京城。前两位没受任何影响,赵佳的麻烦来了。
赵佳平平安安呆了三天,估计周复生脆弱的心灵恢复得差不多了,带着四个保镖、两个贴身丫鬟准备去平治街。刚溜出自己居住的小院,一个身材较高的中年女子迎面走来:
“小姐,老夫人让你去一趟。”
“你们回去等我,我去去就来。”赵佳跟着中年女子没走一会,问:
“钱姨,奶奶找我有什么事?”
钱姨看了眼左右,轻声说:
“皇后也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韩玉昆。看那样子,怕是来说媒的。”
赵佳呆住了,半晌回过神来,在地上抓了把灰,将自己白嫩的脸抹了一层。还不算完,又将头发弄得颇为凌乱。钱姨看在眼里,心疼说:
“这次老夫人怕是来真的了,唉!外面传来一些疯言疯语。老夫人和夫人知道后非常生气,就算是皇后不来,也准备将你招去问话。”
“钱姨,外面传什么疯言疯语了?”赵佳这三天没出门,什么也不知道。钱姨见她不像在装,叹声说道:
“前几天你不是带那些百姓去告御状吗?还随周相他们去京府衙门。外面说那周复生和周相根本没半点关系,是你为了救周复生去求的周相。还说你和周复生?总之非常难听。等会老夫人她们问起,你可得当心了。”
赵佳走进一间大厅,将这里的十几人吓了大跳。
“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将赵佳扶起来,拿出一张手帕在她脸上擦了擦:
“和靖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如此模样?”
“韩玉昆见过和靖郡主,”韩㣉不过十七八岁,长得很不错,和皇后比较像。皇后叫韩仪,是韩侂胄的亲侄孙女。韩玉昆是韩仪堂叔的儿子,是不超三代的同房亲戚。
赵佳以前就认识韩玉昆,抛开其它不说,对方的性格她就不喜欢。可能家教很严,虽未在社会上胡作非为,偏于女性化。看了韩玉昆一眼,对韩仪说:
“我在后面堆泥人,又跟着陈英她们练了一会武。还未来得及换装,听说皇后娘娘来了,还请皇后娘娘不要见怪。”
这个借口找得不错,韩玉昆对赵佳并没多少了解。见对方又是堆泥人又是练武,全是韩玉昆不喜欢的,对赵佳的好感消了两分。
除韩仪两人,大厅还坐三个女人。一个是满头银发、神色萎靡、脸色白而消瘦的庆王妃吴氏。另两人皆已步入中年,一个长得比较秀气的中年女子脸色一沉,对赵佳说:
“佳儿快去梳洗一番再来见客。”
“娘,大家都不是外人,梳洗又会耽搁一些时间,没必要了吧!”赵佳来到中年女子旁边,将她的手牵住,韩仪笑着说:
“这也怪不得和靖,只怪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和靖认识玉昆吧!他第一次来庆王府,你们年纪相妨,应该谈得来,你带他出去到处转转如何?”
吴氏很认可韩仪的安排,对赵佳说:
“娘娘说得是,玉昆来京城还不到两年吧!听说现在已是枢密院计议官。如此年青就有了官职,真是难得。”
韩玉昆见吴氏并未说全,挺了挺胸膛:
“晚辈去年有幸登科,暂时在枢密院做事。在叔父身边学两年,准备外放去县里为官。叔父教导我们,为将要从兵做起,为相要从县开始。要靠个人实力去做事,不能依靠任何人。”
赵佳暗自有些发笑,她虽对官场方面知道得不是很多。要是没有韩侂胄,韩玉昆能得到在枢官院这种地方做事的机会?见三个亲人很满意对方的话,她转身朝韩玉昆打了个见面礼:
“韩叔说得是,韩叔如此年纪就考上科举,真是了不得的人才。听说韩叔夫人死后一直未续弦,想必韩叔是个以事业为重之人,以后出将入相绝不在话下。”
赵佳左一个韩叔右一个韩叔,几个女人呆住了。她叫得没错,按辈份的确赵佳应该叫韩玉昆叔叔。可她们并没有半点血源关系。不过是韩仪这边的关系罢了,在这方面比较乱的宋朝,这种关系并不算什么。
韩玉昆也不是傻子,他新婚不到两年妻子就死了。赵佳拿此说事,分明是说他已成过婚,配不上赵佳。对于他这样的年青天才如何受得了?冷哼一声说:
“男人就应该以事业为重,趁年青将时间用在事业上。至于妻妾,不过是传宗接代需要,以后随便找个就是。”
这番话说出,赵佳偷着乐。看了母亲几人一眼,果然见三人对韩玉昆的好感全无。她是庆王府的独苗,找的对方事业不重要,家世要清白,人品才华要出众,必须要将她供起来,还要当上门女婿才行。所以到现在,也没有为赵佳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韩仪也知道没戏,聊了一会闲话,带着韩玉昆离开。赵佳转身就想回自己的小院:
“站住。”
四人重新回到大厅,赵佳的母亲王氏首先发难:
“前两天是怎么回事?”
在这三个最亲的人面前,赵佳没有隐瞒:
“奶奶,大娘,母亲,那些是谣言,我也是今日才听到。那个周复生以前在街上收养孤儿,我误会他不安好心。结果见他真在做善事,托他为兰妹妹造一辆能推送代步的车。见他被人冤枉抓到大牢,出手帮了他一次。也没怎么帮,那次主要是周相出的力,我可请不动周余两位相爷,不信你们问问心维她们。”
三女互望了一眼,庆王妃吴氏说:
“女儿家的名声最重要,你怎可胡乱去帮陌生男子?罢了,你暂时不要外出,等这阵风声过了再说。好好在家呆着,我们给你挑一个如意郎君。也不要让人家当什么上门女婿了,只要人正直,对你好,家世尚可就曾。”
吴氏从未说过这种话,赵佳知道这次她们来真的了,走过去跪在吴氏面前:
“奶奶,我不要嫁人,我要和你们生活在一起。”
“傻孩子,女人怎么可以不嫁人?”吴氏有气无力地说:
“奶奶这样子,怕是拖不过两年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只要你能找个好人家,奶奶就算到地下也可以瞑目了。”
“母亲怎可说这种话,”王氏和另一个中年女子赶忙走到吴氏身边。赵佳含着眼泪,看着吴氏那张消瘦苍白的脸,怒声说:
“我们并未对不起他,是他自己撞上的,就算死了也怨不得我们。明日我们再去多请些法力高深的道人,这次一定要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