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王八不会保平安

“她咬我，我才捆她的。”王不留到问鬼卿面前，把身后捆成一根腊肠的小女人提起来，轻轻放到问鬼卿怀里，嘴也顺道封上了，跟泥鳅一样，滑溜溜扭来扭去。

　　王不留左手小鱼际有个深深的牙印，一颗虎牙的地方浅一些——丫的，这狗崽子幸好没给他老子咬出血。

　　问鬼卿只是一笑，捏了捏小仙儿气红的脸蛋，赶紧把她松开抱在怀里。小仙儿嘴上的布带子一松开，就两种动物排着队臭骂——王八，牛。

　　问鬼卿对小仙儿的笑和对王不留的笑有很大分别，没有掺一点儿水分，是开心的那种笑，不是装模作样——王不留挨着宛童坐下，丝毫不在意那排牙印。他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连笑是真是假他都要去怀疑半天。

　　可是……王不留觉得是不是他看不惯谁，就对谁笑。

　　“小仙儿。”问鬼卿把手里的沙子放到她的布袋子里去，把平安符也给她挂上。窝在问鬼卿的怀里，她才安静下来，“殿下哥哥这是什么呀？”

　　“保小仙儿平平安安的。”问鬼卿轻轻拍着小仙儿的后背，“小仙儿平安了，哥哥也平安了。”

　　“是不是小王八不会保平安？”小仙儿明显因为平安符不是一只王八而有些嫌弃。

　　“嗯。”问鬼卿轻声道。

　　旁若无人，似乎只有两人在取暖。王不留看得出，那个小女人对问鬼卿的重要性，可能，就像人的心脏一样。菜无心能活，人无心呢？王不留探了探心口，平稳而踏实，一跳一嘣，就是……想娘了。

　　“哎！”宛童肘子碰了下王不留，“小王爷，小仙儿今天还没真动手呢。”底下的那层意思是——王光棍，人小孩还不至于恨你恨到非要整死你的田地。可能过几天她才要真正动手，你别急，厉害的还在后头呢。要恨得慢慢恨，才够持久。

　　小仙儿爬出了问鬼卿的臂弯挨着他坐下，听着对面两个大人和问鬼卿百无聊赖的说着话，这边一直是会出声的一个“嗯”字，顶多再来一个“是”，或“不是”。王不留手肘搭在膝盖上，低头看着捡来的护膊，越看眼皮越沉。宛童有时候也同王不留讲话，王不留的回答亦是“嗯。”什么也听不进去。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嗯。”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嗯。”

　　小仙儿也半睁着眼睛——只看得到一片眼白和上眼皮下一点点的黑。时不时往旁边直挺挺的歪一下，手拉着问鬼卿的衣角，狠狠的歪一下，醒一下，再歪……

　　问鬼卿把挨着小仙儿的手心像后向上一转，虎口托住小仙儿的下巴，小仙儿换了方向往前倒。虎口有明显往下倾倒的趋势，让打瞌睡的脑袋舒舒服服的。王不留眼前的护膊时明时暗，这种逢年过节串亲戚拉家常，王不留最困了。

　　他正睡得半醒半沉，忽然宛童重重的在肩上拍了一巴掌。

　　“小王爷，你说成不成？”王不留假装魂魄还在身上的抬起头，他们的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全看向了王不留。这就好像所有的亲戚都围着盯着你问“小王啊，找媳妇儿了没？”

　　“小王啊，听说昨天你背不出诗文打小抄被老先生发现了？”

　　“小王啊，昨天是不是又被你老子揍了？”

　　“小王啊，我家姑娘怎么样啊？”

　　小王小王小王那个小王小王啊……

　　“嗯。”总而言之刚刚就差低着头说梦话了——别到时问家的人都以为他们在被王不留口吐芬芳。只记得最后一句从耳边拍了下屁股就过去的，应该是问号结尾，反正他听着像是问句。

　　刚稀里糊涂的嗯完，王不留就看见时君迁对着他抱了抱拳头，挑衅的提了提嘴角。王不留脊背一凉，有种被倒手卖了的感觉。尤其时君迁举手之间，听得到他身上的铁甲胄片相互摩擦的声音。

　　王不留虽也喜欢这些铁玩意儿，但看着时君迁还是太闷了，不自在。他更喜欢那种别人看了会夸而自己穿了会舒服的装扮，你好我好大家好。左边的大袖子，说白了就是他来装格的。

　　好在宛童又拍了下他的肩膀，“就这样说定了，等君迁哥下次来，小王爷就和他打一场。”宛童又伸长脖子贴到王不留耳朵边上，嚼着耳朵：“君迁那小子在大殿下身边威风惯了，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王不留总觉得宛童还准备再加上一句“让他们看看是大殿下的狼犬厉害还是二殿下的金宝厉害”，总要把他们俩的事扯到另外两个头上，比一比，只是不好说。

　　多亏了那个“下次”，王不留还有时间挑灯夜战，悬梁锥刺股，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问秋石和时君迁又随意有的没的拉了几句便走了，小仙儿也恰到好处的睡醒了，对着时君迁举着越来越小的那只手摇过来摇过去，最后一群鲮鲤黑甲结尾。

　　不留下过夜，甚至吃一顿粗茶淡饭，但还是承诺了下次。依旧是青天白日的喝粥，加了一碟野菜拌盐，然后和太阳比着谁先睡。

　　“宛童，你家殿下的……腿挺长的。”的确，尤其是当他不裹在一身绿斗篷的时候，是个四肢纤长的好看男人。尤其今天王不留眼不干净的瞟了一眼，小仙儿小小的脑袋就稳稳的搭在他的手心里，手往后扭的姿势并不好受，今天他起码定了半个时辰。

　　“需不需要给你家殿下留盏灯什么的，一会儿天都黑透了。”王不留仰面躺着，对着满屋顶的星星问，问鬼卿还在隔壁哄着女人。

　　这样问应该比“你家殿下的眼睛瞎了”或是“你家殿下为什么晚上傻愣愣的干站着，和瞎子一样”要委婉的多。啧啧啧，王不留真是费心了。

　　“不必的，殿下晚上看不见东西的。就算房里点满了灯，把月亮挂到地上来也没用，而且小仙儿有光睡不着。”宛童道，也钻进了被窝里。

　　在他准备下一步问宛童能不能治好，是不是没钱治的时候，宛童先开了口：“二殿下这个病治不好，之前大殿下还送药来着，天天敷啊熏啊泡啊的，都没用。但是殿下可以看到夜里的星星，就算满月时星星和米一样只有一颗的时候，他也只看得到星星。”

　　其实还有其他的，估摸着小仙儿快睡了，宛童也没再多讲。

　　“钱解决不了。”王不留听到治不好这个字眼时唯一的想法。因为黑暗里只看得到碎米一样的星星，所以小媳妇儿就是他的星星米，因为他的小媳妇儿看不惯灯就不点灯，他原来这么在意他的小媳妇儿啊。还有今天一大早，他的腿就不瘸了，昨天看着挺厉害的。

　　门被轻轻的推开了，王不留闭上了眼睛。“没有全瞎啊，还能在黑暗里看见一点儿小媳妇儿，挺好。”比夜盲好多了，心里暗暗想着，身边的位置躺了一个同类下去。

　　总没和自己的老板搭过几句话，王不留偏了偏头，同类也是仰躺着，面无表情的盯着屋顶。王不留看见的星星都是假的——房子漏了。他应该什么也看不见。

　　还没等王不留想好第一句开场白，问鬼卿的眼睛也往这边偏了偏，兴许还不知道王不留已经知道他已经瞎了——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