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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苍梧郡初体验

苍梧郡这几天天气一直不算好,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时不时的下上一场细雨,对工程造成了极大的阻碍。

  九指李的心情也就像这灰蒙蒙的天气一般,从繁华的王城一路颠簸来到了这遥远的汉国南境,虽然有着出乎意料的四轮马车可以乘坐,但一路上也舟车劳苦,同行之中仍然有人水土不服,受了风寒,在第二天继续行进的队伍中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九指李是这一批从王室手工作坊中拨付过来的工匠,本名已经没有人叫了,都是叫着九指李。那是因为他在漫长的打铁生涯中,因为工伤而失去了一根手指。

  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头灰白凌乱的头发,常年被炉火熏烤出来的古铜色皮肤,如同失去了水分般干枯坚硬,满掌的硬茧,脊背微驼,虽然还挥得动铁锤,只是每过一段时间,他就要停下来歇息一下,他已经上了年纪了。

  所以这一次往刘政公子这边分派工匠的时候,九指李就被加进了名单。

  铁匠都是沉默寡言的,在长年累月震耳欲聋的打铁声中,铁匠几乎没有说话的机会,久而久之就如同哑巴一般。

  九指李没有去找作坊的工头提出反对意见,默默的收拾包袱,带着同样已经被生活压弯了腰的老伴,以及他那瘦弱的儿子,坐上了前往苍梧郡的四轮马车,在车轮咿咿呀呀的摇晃中,来到了这放眼看去一片荒芜的南境。

  九指李已经没有什么好去争取的了,在王室的作坊里,他的铁匠身份当然是可以传承给他的儿子的,他和其他那些铁匠一样,也是从他们父辈那里传承接过了这一口饭。

  只是九指李的独苗,小时候受过风寒,落下了病根,身子就此虚弱,受不了炉火的熏烤,挥不动铁锤,打不了铁了。

  铁匠的身份看来是到了他这一辈,就要断了。

  幸好汉王以及列祖列宗保佑,这千里路,他一家三口都活着迁徙到了苍梧郡。

  直到昨天才赶工完成的临时营地,营地的大门明晃晃的打开,工地上用立起来的竹子,间隔出几道两人宽的空隙,两端用麻绳串起来弄成几条用来排队的通道。

  顶盔掼甲的羽林卫,一手握着腰间的跨刀刀柄,一手握着长矛立在身侧,结实发达的肌肉将衣甲撑得外鼓,军姿挺拔,横竖一条线。

  刚刚下过阵雨,毡制的笠盔大沿边还挂着雨滴,羽林卫大半张脸都被笠盔挡在阴影之中,只露出鼻子以下部位,沉默的站在那里,如同石塑的雕像。

  刚刚下了马车,被带到这个临时营地的工匠们,背着大包小包补着补丁的包袱,颤颤巍巍的以户为单位挤在一起,被羽林卫气势所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突然有一个一身青衣的女子,登上一旁搭建的高台上,手里拿着一个长方形的木制板子,上边好像有一串圆滚滚的珠子。

  那青衣女子右手拿起一个木质的漏斗状的东西,然后左手举起那个长方形板子,贴在那个漏斗口,左右摇晃起来。

  工匠里边有着铁匠,也有着木匠等其他匠种,耳尖的木匠听到那长方形的板子上,应当是用的名贵木材制成的珠子,在左右摇晃中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音,通过那木质的漏斗放大的声音,将在营地上驻足不前的工匠们的视线吸引过来。

  “欢迎诸位来到汉国南境苍梧郡为刘政公子效力,这里是你们的第一站,请按户为单位,排好队沿着绳索通道行走,保持安静禁止喧哗,有任何疑问要举手示意。

  在绳索的前面有人会为你们登记信息,登记完以后在这台下集合。

  现在,开始行动。”

  站在台上拿着木制扩音器的女子,正是添香。

  这一批工匠都是公子从汉王那里要回来的,按照规划全部都划入了少府,也就是归少府监添香大人管理了。

  不对,应该是少府监添香大人代公子管理。

  虽然公子已经特意交代,并拨付了更多的金钱用以照顾这些工匠们,但是一路上跋山涉水,仍旧是有人不服水土,在路上患病牺牲了。

  添香一手无意识的快速拨弄着算珠,一边脑子里遐想着,第一次站在这么多人面前发号施令,接下来还要管理、带领、调动这些人,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公子吩咐的项目,添香掌心都是细密的汗珠。

  那边驻足不前的工匠们,在添香这种能理解但却从未听过的说话方式下,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始有人开始沿着绳索排队进行登记。

  绳索通道的尽头,是一排排列整齐的桌案,临时被抽选过来的胥吏,正襟危坐在凳子上,一只手提着毛笔,盯着桌面上铺好的第一次见的白纸,仿佛上面生出了花一样。

  这些识字会书写的胥吏都是被临时挑选出来的,用来登记这批工匠们的信息,第一次接触到可用于书写的白纸,顿时皆被震撼得心潮澎湃。

  往日他们都是负责削刻竹简,双手早已经被竹刺弄得伤痕累累留下众多疤痕,现在摸着光滑整洁的白纸,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下笔,生怕浪费了这洁白的纸张。

  一边是初来乍到对陌生环境还感到恐慌的工匠,一边是临时培训一下就被赶鸭子上架的胥吏,两拨人马都是第一次,一时间,隔着一张桌案两边的人都大眼瞪小眼。

  还好这种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胥吏赶鸭子上架之前的临时培训发挥了效果,老九眼睛下瞄看到书案上抄好的问题集锦,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对着面前这一头灰白凌乱的头发,脊背微驼的老者问道:

  “姓名、性别、职业、年岁、有没有其他技能?”

  因为为了掩饰刚才的沉默尴尬,老九下意识的一口气就把全部问题给抛出来了。

  空旷营地里穿营而过的风,将眼前这一家三口身上携带的气味吹到老九的面前,老九鼻子下意识的抽动,有一丝铁锈的气息,再瞟一眼老者身上古铜色的皮肤,心下已经明了。

  老九作为胥吏世家,外号称为老九,却是因为他在官府基层长年累月与那些下九流的打交道,人面甚广,市井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拉得上关系,久而久之,官府里边的人员就叫一声老九,下面的人就尊称一声九叔,“九”是虚数。

  “李大锤,本名已经没有多少人叫了,现在都是叫我外号九指李,是个铁匠,性别……性别是男?”

  九指李习惯性的驼着背,带着一点讨好的的笑容,边说边将缺了一根手指的手掌抬起来,给面前这官员看。

  只是回答性别这个问题的时候,语气不由得迟疑,他不就是男的吗,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啊,这官员为何还要问呢?

  虽然不理解,但在工坊常年劳作养成的服从性,让他顺从地回答了问题。

  老九抬头,看了一眼这四根手指的手掌,虎口有厚厚的老茧,这年头,缺胳膊少腿的老九都见多了,却是这个铁匠的外号也带着个九字,真是有缘了。

  “继续,年岁多少,有没有其他什么技能呢?”

  兴许是同样带个九字,老九语气变得愈发的温和,继续询问道。

  “年岁三十有八。除了打铁,也没有其他什么技能了。”

  “再想想,除了打铁以外,还会点什么?”

  这汉子,一头灰白凌乱的头发,粗糙的古铜色皮肤,再加上微驼的脊背,一脸的沧桑像个老头,没想到却是比我还年轻。

  老九心里暗暗想着,边耐心的引导着九指李,看看有没有其他什么技能。

  “带……带徒弟算不算?少了一根手指以后,作坊就经常让我给其他铁匠带一些学徒,教得……教得很好。”

  九指李说到这里的时候,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对着胥吏老九一脸的赔笑,脸上都是皱褶。

  老九没有再发问,直接在纸上记下来,看了一眼九指李身后的妇人跟少年,妇人同样驼着背,那少年却是瘦弱不堪,如竹竿一般,但眼睛却是大,眼神非常的明亮,如同火把般。

  “这是家眷?按照刚才的问题,同样报一下。”

  九指李依旧习惯性的赔笑道:

  “妻王氏,今年三十岁,会操种庄稼织布洗衣做饭,驯养家畜。”

  “我儿子李铁,今年刚15岁,认识一点字,虽然不会打铁,但从小都是看着我操弄的,都懂,有用的。小的时候受过风寒大病一场,特意取了个铁字,想着命硬一点……”。

  “嗯嗯,来到公子这儿,不愁吃穿,努力干活让孩子吃好一点,以后会壮起来的。行了,已经登记好了,拿着木牌去那高台下相应的区域站好,待会少府监大人还要训话。”

  老九从旁边的木篮子里拿出一块木牌,上面写着“铁”,交给九指李道:

  “在那里安静的等待,不要大声喧哗,等全部结束以后就开饭。”

  说完,老九便挥手让他们离开,对着后面喊道:“后面的人跟上,过来这里登记。”

吃饭睡觉,上班码字;日复一日,每天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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