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走着走着迷路了

李如是正看着自家庭院发呆，想着等贺婴宁回来，该怎么给她交待时，从他身后传来了小徒弟的呼声。

　　“师傅！我回来了！诶？”

　　贺家有一片墓地，在这片祖坟里，单单少了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母的那座。少女小时候曾经疑惑地问着奶奶，为什么每逢清明上坟，她们总得去两个地方，而另一个地方只有一座孤坟？

　　奶奶遮遮掩掩地不肯说，只是叹着气，告诉她以后不要嫌麻烦，每逢清明，记得来给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母上柱香，贺婴宁也只能点头答应。

　　贺婴宁对这位神秘的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母很是好奇，虽然奶奶不肯告诉她，她也有自己的办法。少女缠着师傅一个月，想从他嘴里套出一点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母的消息，结果只知道了她的生辰八字和姓名，其他的一律三缄其口。

　　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母叫贺宛初。

　　从那时起，每逢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母的生日，贺婴宁怕她寂寞，就会拿着花去见见她，一点也不嫌麻烦。

　　此刻，少女手中拿着一朵红花，兴冲冲地向自家跑去，却没成想看见了这样一副凄凉景象。

　　两片废墟之间立着一扇孤零零的大门，师傅背朝着自己，看着有些佝偻。

　　贺婴宁赶快跑到李如是身边，看着师傅神情忧郁，赶快绕着他看了几圈，又伸手捏着他的手臂，小腿，最后贴了贴他的额头。

　　她忧心忡忡地道：“师傅，你没受伤吧?”

　　不知道为何，李如是就是知道徒弟开口一定是这句。

　　李如是摇了摇头，看着徒弟回来了，郁闷的心情缓解了不少，苦笑道：“我倒是真没事，可这墙也是真塌了。”

　　贺婴宁松了一口气，笑道：“这有啥，小时候我练习法术的时候，整座庭院都被我烧干净了，师傅你还骂我败家子来着，你不记得了？”

　　这小徒弟这么厉害？李如是看向少女，看着她小脸上的得意神情，自己竟也有些骄傲。

　　看到没，我徒弟！

　　不过，这好像也不值得提倡。

　　突然，李如是发现少女手上拿着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朵花，色如赤霞，花叶相离，甚是娇艳。

　　他有些好奇，问道：“这花是从哪来的？”

　　贺婴宁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心思全在师傅身上，竟忘了自己手上还有东西，她笑着把花递给师傅，道：“这曼珠沙华是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母送给我的。”

　　李如是听得汗毛都立起来了，什么曼珠沙华，不就是彼岸花吗？这玩意儿喜阴湿，长在墓边倒是可以理解，可说这是什么什么祖母送的又是什么鬼？你这位祖母不是早就去世了吗？怎么还能送你东西？

　　发现师傅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贺婴宁觉得心里委屈，她瘪嘴道：“师傅你忘了？你当初交待过我，当我去给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母上坟的时候，只要发现她墓边有什么东西，就带回来给你。什么形状奇怪的石头啊、色彩艳丽的花啊，甚至连小动物的尸体都要给你带回来。那次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母的墓前还死了一只白色的大老虎，还是你去把它搬走的。”

　　李如是感觉浑身直冒寒气，该不会是闹鬼了吧？

　　他看着眼前的贺婴宁，鬼使神差间伸出手，捏脸，感受着少女的温度，心里踏实了不少。

　　起码自己这个徒弟是活的。

　　贺婴宁被捏着脸，声音有些含糊不清，道：“肿么了，似傅？”她察觉到师傅有些异样。

　　李如是摇了摇头，松开手，从少女手中接过花。他也不想表现的太离谱，既然是麒麟儿交代过的东西，想来应该也不大可能是坏事。

　　只是这朵彼岸花，明明应该离土很久了，花根处竟然依旧湿润，让李如是感觉心里有些不适，可又看着眼前这位额头冒汗的少女，他恍然大悟，一定是被贺婴宁手心的汗润湿的。

　　这件事情暂且不提，眼前这两面墙可是十万火急。他不想晚上睡觉漏风，何况家里还有个妙龄少女，得防贼。

　　李如是不知道有什么法术能造墙的，况且眼前这片残渣似乎也不能当作材料了，他看向少女，想问问他有什么办法。

　　感觉到了师傅的目光，贺婴宁信誓旦旦道：“师傅，这次就交给我吧，我保证不会再想上次那样叫出一只大地牛来，也不会唤出此地的土地爷爷。”

　　算了，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两人吃过饭，李如是从贺婴宁嘴里得知，上次出现这种情况时，是师傅自己去镇上带了一个专门砌墙的老伯回来。那老伯可真是厉害，不出一个时辰就把围墙造好了。

　　看来这人应该是麒麟儿的熟人，正好他闲来无事，也想去镇上转转。

　　贺婴宁本来也想跟着去，可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告诉师傅自己的修炼不能落下，只得拜托李如是，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一盒桃酥糖，就算是她看家的奖励了。

　　李如是自然点头答应，却忘了自己身上一分钱没有。

　　正午时分，李如是沐浴着金黄的阳光，走在田间小路中，两侧繁花似锦，清香扑鼻，身后的徒弟一直向他挥手，提醒他不要忘了带桃酥糖回来。

　　李如是突然觉得，一辈子呆在这个地方也不错。

　　贺婴宁看着师傅的背影消失在天边，这才把手放下来，嘴里喃喃道：“师傅为什么往反方向走呢？那边不是去镇上啊？”

　　难不成是因为师傅走得太快，觉得直接去不过瘾，决定先绕一圈？少女从怀里掏出一本书，赶快记载下来，这南辕北辙可是一门厉害的功夫。

　　李如是在林间转了一个时辰，虽然打死他也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他迷路了。

　　他当初从天上下来，模模糊糊地记得家的位置，可如今要去镇上，李如是才发现自己原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走。

　　这林间也没个人能问路，自己堂堂地仙，不能就憋死在这个地方吧？

　　没办法，就算李如是不是很想用法力，因为他对此还一窍不通，此刻也不得不用了，只希望这一次不会再殃及池鱼。

　　还没等李如是平心静气，凝神化一，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空灵而遥远。

　　“左边。”

　　李如是吓了一跳，他四周看了一下，没有人在。

　　难不成是树精灵在给自己指路？他心里将信将疑，踏上了左手边的分岔路。

　　没走几步，眼前又是灌木丛生，看着连路都没有了，李如是正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个声音又在耳畔响起，这次似乎清楚了一些。

　　“右边。”

　　李如是看着右边等人高的杂草，咬咬牙，伸手拨开，继续前行。

　　“右边，右边，左边，直走。”

　　逐渐深入，这个声音似乎离他越来越近，到最后竟然如同一位清高冷傲的女子站在他对面一样。

　　穿过森林，眼前豁然开朗。李如是松了口气，庆幸女子没有骗他。

　　等他回过神来，才惊觉发现此地潮湿阴冷，明明是夏日，却有几分寒意。

　　四周丛林环绕，多是松柏，还掺杂着几棵柳树与翠竹，竟也不显得突兀。

　　眼前的平地上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小土包，前面竖着一块木牌，还插着三根并未燃尽的香，想来里面应该埋着某个贫苦人家。李如是定睛一看，木牌旁还长着一株红花，明明是万树绿中一点红，可在坟边却显得有些诡异。

　　这朵花，与先前贺婴宁给自己的那朵一模一样，而那一朵彼岸花，如今正别在李如是腰间。

　　那块木牌上没有刻上祭文，也没有亲属，甚至连生卒都没有，只有狂放肆意的三个大字。

　　贺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