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倾述
……
夜深。
繁星参斗，月辉如水。
林地上，篝火静静燃烧着，两人围坐在篝火旁，各自有各自的心事。
对于王波和王山，顾眠没有多少同情，人终有一死，在做这件事时，他们应该已做好死于非命的觉悟。只是让顾眠感到心里震颤的是，苏氏对此事的态度，以及其强硬的态度。
他不清楚苏氏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只是单纯的觉得苏氏是不是体量太过庞大了，自己作为蝼蚁一般都存在，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若是自己真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自己会不会也轮得这样的下场？
苏氏的体量摆在那里，这就像悬在脖子上的一座铡刀，随时都会对自己落下。
人总是趋吉避祸的，与虎谋皮太过危险，顾眠不放心把自己的小命交到别人手里。
苏氏现在对自己挺好挺宽容的，但这是建立在救过苏萱萱，并且利益诉求跟它一致情况下，可倘若自己与它的利益诉求完全相悖呢？
苏萱萱也盯着明灭不定的篝火静静发神。
也不知怎么的，自己在顾眠面前总是处处吃瘪，也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了，像今日这番话，她以往是不可能对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讲的。
难道是因为顾眠救过自己的性命？
她不晓得。
反正就稀里糊涂的跟顾眠讲了，当时也没计较过后果。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信任顾眠，会屡屡被他牵着鼻子走？
她同样不清楚。
这世间很多事情都是弄不清缘由的。
这时，她借着微微的火光，朝着顾眠的侧脸看去。从她这个角度看来，顾眠倒是蛮帅气的，也不那么讨厌了。抛开个人的主观感受外，顾眠这个人其实挺不错的，虽然有些利己主义，但面对危险也没有丧失人性，而且天赋那么高，为人还那么谦谨，遇到问题时头脑也那么冷静。
完全就没有他这个年龄段的暴躁与冲动。
她也见过不少天才，但那些所谓的天才跟顾眠相比，真的差的太远太远了，顾眠几乎可以说完爆他们，在天赋方面，苏萱萱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有人能在短短一个月内，就将修为提升一个大境界的，而且根基那么扎实，完全就不像是用灵药强行提升上来的。而在处理异常事件时，顾眠也表现出了他这个年龄段所不能具备的成熟与稳重。
天赋那么好，却没有丝毫骄傲。
头脑那么聪明，却一点也不鲁莽。
而且，长得还帅帅的……
不知不觉间，苏萱萱竟是有些痴了。
这时顾眠诧异的看着她：“你看什么？”
苏萱萱内心一慌，将脸移到别处，漫不经心说道：“说说你在学校的事儿吧，你长得人模狗样的，应该有不少人喜欢你吧？”
顾眠嘴巴张了张，这苏萱萱夸人的方式挺别致的，他挑了挑木柴，本能的不想透露太多自己的情况：“还好吧……”
“有多少？”苏萱萱顿时来了兴致。
顾眠随口说道：“也就十几二十来个吧。”
“哼，吹牛！”苏萱萱哼了哼，语气不屑道。
顾眠顿时笑了：“你看看，我们之间总是缺乏最基本的信任。”
“那我说你是猪，你信吗？”苏萱萱反讥道。
顾眠脸黑如炭。
苏萱萱双手抱膝，呆呆的看着跳动的焰火：“我在学校里，喜欢我的倒是挺多的。”
“很正常吧。”顾眠说道。
“是啊，很正常，”苏萱萱说道，“因为我是苏锦川的女儿嘛！”
她脸上藏不住的落寞：“从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妈就死了，从我有记忆起，我爸就一直在忙他的工作，我身边的都是保姆阿姨，吃饭睡觉都有人照料，我就像是一架被安装好运行程序的机器，每天吃些什么，做些什么，要学些什么，都是他们帮我安排好的，甚至我要交什么朋友，以后要跟什么样的人成亲生子，都要符合他们的期待……”
“你可能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我是没有多少真正交心的朋友的，我在学校里面，看似朋友很多，但我知道她们只是明面上恭维我讨好我，但暗地里却只会妒忌我，说我就是命好，生在了一个有钱家庭里。”
“我想做事，我想证明自己的价值，但你明白吗？”
“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我爸他们光环太耀眼了，无论我怎么做，他们对我最直观的印象永远都是，看，那是苏锦川的女儿，苏氏财团的千金大小姐。”
“我修行武道，他们也只会说，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有那么多资源用，他们不会知道我修炼是多么辛苦，就算知道，他们也会选择视而不见。”
“就好像是……无论我取得什么成就都是理所应当的。”
“因为我是苏锦川的女儿。”
“我是苏氏财团的千金大小姐！”
“学校里追求我的也挺多的，但他们大多不是喜欢我这个人，他们喜欢的是我这个人所代表的身份。”
“当一个人被打上了价格标签，明码实价的标明她有多少价值，我不知道这个人还有多少存在的意义……”
“很多时候我都会迷茫，我到底要不要努力，我努力了是这样，我不努力也是这样，那我到底为什么要努力？”
“大家都在恭维你，你知道他们说得很违心，但你不能跟他们翻脸，你得有名门闺秀的风度。”
“我不能买地摊货，也不能吃街边小吃，因为那样太掉价，配不上我苏氏千金的身份。”
“我不能骑单车，我只能坐在管家开的豪车上。”
“我身边随时随地都有几个保镖，我要时时受到他们的监视，除开睡觉和上厕所外，我要时时都在他们视线里。”
“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你的，虽然没多少钱，但起码是快乐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以放肆的去玩，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可以拥有自己的理想，并为理想而奋斗。”
顾眠沉着脸。
这连夸带损，苏萱萱玩得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