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舍命
眼看阴魂不散的女尸，唯一的念头，就是后悔当初动了恻隐之心没有将它给烧掉，只是事到如今追悔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由于不识水性，本就对水近乎天然的畏惧，再加上墓道中暗流潜替，这让原本就不清澈的水，彻底化为一片浑浊。
虽然不停暗示自己，青衣女尸不过是被暗流推来，可等到浮尸近了，却看青衣女尸受到流水冲荡，所披霓裳解开了几分，只是眼下的功夫，是绝不敢自寻刺激。
老玄显然也看见了，只是嘴里不着调：“寻秋啊，自古难消美人恩，你看看你，把别人背出来也不对人家负责，如今想跑路被逮着了吧？！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看啊，逃避是没有用的，你不如就舍生取义从了吧？”
老玄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还是控制棺材盖横移开几分，这才与那青衣浮尸远远绕开，两人见与浮尸错开，本暗自松上了一口气，怎料那飘动的浮尸诡异停住，又径直漂来！
由于这个转向十分突兀，已经分不清是不是因为水下涌动的暗流，相反，现在这浮尸，给我的感觉就如同有了自己的想法。
老玄嘴上没个正行，到了这时候还有空念叨：“我说寻秋，这女尸该不会真他娘的对你有想法吧？竟然还追上门来！。”
老玄顿了一顿，又啧啧称奇道：“虽然这姑娘也就一千岁上下，可是你瞅瞅保养还是做得挺不错的，你再看看人家衣服可都脱了，你可别辜负了这一番美意啊！”
眼看女尸渐近，强忍住心中寒意，怒骂道：“你他娘的可闭嘴吧，你要是觉得她姿色不错赶紧领回家供着，效仿宁采臣再上演一世人鬼情缘，这事老玄你要是办成了，以后我也不求神不拜佛了，拜你人中豪杰张北悬好了。”
老玄咂嘴道：“我倒是想啊，可是你看这姑娘早已芳心暗许，你看看这不依不饶的那个劲儿，我估摸着十有八九是想让你留下来陪她！”
被老玄的话吓得打了个寒颤，嘴上的气势也不自觉弱了下来，“要留你留，我可还没活够。三阿公说你还没娶媳妇，我看老玄你还是更适合，要是你肯努力一点，说不定还能要个大胖小子。”
老玄听完缩了缩脖子，转过头来还想说什么，只是蓦然神色呆滞，颤抖着声音问道：“寻秋，见没见过尸体游泳？”
老玄总是出语惊人，这一次更是吓得我一哆嗦，慌忙回头一瞥，只看那女尸在七八米外径直向冲来，由于速度飞快，浮尸两侧已经分出了滑行水线，这他娘的叫游泳？分明是水中炮弹！
对于这具女尸，是打心眼儿的畏惧，就差点没有逼得跳水自尽。
此时见它笔直冲来，已经忘记了任何防范，只听耳边传来老玄大骂：“它娘的张寻秋，你不会真打算和她双宿双飞吧？！”
被老玄一通当头棒喝，连忙手脚并用去划水，可这棺材盖本就吃水极深，绕是使出了十二分本领，速度也快不起来。
只这片刻功夫，就与追来的浮尸相隔不过两三米。
只在蓦然觉得棺材一震，回过头却发现老玄竟然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了，整个墓室之中就剩下了一个活人、一具浮尸以及漂在水面的“船槁”。
这槁子是老玄早先用来掌握平衡的，此刻只有孤零零的槁子漂在水上，说明老玄极有可能遭了什么意外。
慌忙喊了两身老玄，可除了甬道深处传来的回音外，再没有任何动静！
此刻与其是说担心老玄，倒不如说是担心自己，毕竟老玄熟通水性，即便落水也绝不会出什么意外，只是这一路走来，习惯了老玄在身边，此时冷不丁一个人竟有些心慌。
由于老玄不在棺材盖上，此刻棺材承重一人已是绰绰有余，不用撑槁滑行起来就已十分迅疾！
于是顺手抄了水中槁子，生疏控着座下小船，让它不至于一泻千里，怎么着也得等着老玄回来。
滑出一段距离，水面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回头一瞥又立马去晃动棺材盖子，因为那女尸跟了上来！
只是无奈水面过于平静，再加上手法生疏，所以无论如何划也没有那死尸漂得快！
匆忙划出两三米就被女尸追了上来，只是见那女尸一而再，再而三纠缠不清，蓦然生出一股怒气，与其徒劳消耗体力，倒不如先发制鬼！
于是转过身来盯着水中飘来的女尸，当真以为一个人被逼极了没有几分怒气？别忘了自陪葬室里顺出来的青铜佛像，本就是为了防止意外！虽然平时不烧香，不过危急时分，也只好暗自祈祷传承几千年的佛法有所奇效！
一边暗自冷笑一边用手去摸腰间，这不摸不要紧，一摸心都凉了半截，那尊佛像不知何时竟然丢了。
只是眼下来也不及心痛，见克鬼制尸的青铜佛像已失，慌忙抄起槁子去撑那女尸，只希望离得越远越好。
只是槁子还未碰上女尸，浮尸又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中，一下子沉入了水中！
我见那女尸消失得过于诡异，更加确信它不会善罢甘休，整个神经也随之更加警觉起来，与其说她突然消失，倒不如说是为了躲开槁子！
只是女尸沉入水里，冥冥中又更加害怕起来，神经高度集中下，也会生出一种女尸就附在棺材盖下的错觉，更会在某个视线盲区伸出双手，扯住岸上人的脚踝拖入水中！
四下里虽然毫无动静，却俨然被这些胡思乱想吓得够呛，好不容易收敛住一两分心神。
站在棺材盖上，手举槁子，眼睛死死盯着水面，虽然做好了自卫准备，可那女尸似乎真就离开了，这他娘的一想还真对，将你自陶瓮救出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翻脸不认人是真没必要，更何况身为古人更重礼义廉耻。
想到此处，下意识就要放松戒备，只是恰在此时，突然听见棺材盖上传来“啪嗒”一声！
回头一看，只见一只苍白的手搭在棺材盖上，被这只手一吓，险些摔进水里。
只是很快稳住心神，举着槁子就打，只是槁子过长，一下子就抵在了墓道顶部，非但没有打到只惨无人色的手，反倒险些把自己惯进水中！
于是立马丢了手中槁子，抽着腰间短刀正准备给那一只手来两梭子，只是水中突然窜出个人头来，喘着粗气抱怨道：“他娘的，可憋死老子了。”
一听这声音不对，再定眼细看竟然是老玄，眼见老玄安然回来，不由大喜过望，连忙将老玄拖了上来。
老玄爬上棺材，茫然四顾，率先问道：“你老婆呢？怎么不见了？”
见老玄举止言谈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也就跟着放下了戒备，委实是害怕那女尸故技重施，又生出诸般幻境。
于是对老玄说了刚才发生的事，不等再多开口，老玄就自顾自地说了消失缘由。
原来老玄看那浮尸来得太快，棺材盖又吃水太深，就仗着有几分水性，下水去推。
结果刚一下去，就被水下的暗流给卷走了，好不容易脱了身想游回来，又发现暗流在中间那一层最为凶猛。想在水面上游回来，又不想和那死倒儿和三尸虫照面，又恰巧底层不怎么受暗流的影响，这才从最底层给游了回来。
至于为何老玄消失得无声无息，则是因为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浮尸的身上，全然没有注意到老玄在干啥。
理清了前后联系，便与老玄分析道：“看来女尸是被水中的暗流给卷走了，但它之前在水面滑行的样子确实诡异，还是要小心一些。”
老玄点了点头，只是神色出奇凝重，老玄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现在有比那浮尸更迫切需要考虑的事，我们的处境有些进退两难了。”
老玄很少如此严肃说一件事，于是让老玄细说。
老玄甩了甩身上的水，“现在墓道中水位不高，我们原本可以借这个棺材板滑回去，只是地下墓砖大多破损，水流竟然全是从地下冒出来的，只怕现在掉头受阻太多，一边是错综复杂的暗流，一边是涌进墓室么的大注水，况且棺材盖承重两个人本就勉强，但若是一人先游走，剩下一个人又难以划出去。”
老玄的话透露了太多信息，于是仔细想了想，分析道：“地下涌泉，肯定是传闻中的龙抬头了，相传龙抬头，龙头抬多高水就要涨多高，只是眼下这水绝不能再涨了，再涨只怕恐怕两人就要折在这里了。”
分析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事，于是问老玄：“既然不能退，为什么不继续前进？借助五爷爷挖出的盗洞避避风头？”
老玄叹了口气，愁眉道：“往前也不容易，前面是那个供给机关运行的水车，如今水车俱毁，这里的水又全部沿着那处瀑流尽数汇进深渊，若是贸然前进，一不留神就会被卷进去。因为我刚刚才从那里逃出来！”
被老玄的话一刺激，只觉得眼皮直跳，合着进退两难，是进也难退也难。
只还是硬着头皮问道：“那深渊处距离右边无限循环的出口，大概五六米的样子。也就是这个棺材板划出去的出口，这个出口距离通往五爷爷棺木的墓道也就在三四米之间，若是贴着墙走，成功通过的的概率有几成？”
老玄想了想道，愁眉道：“大概六层左右……吧！”
听见老玄的回答暗自松了一口气，于是继续分析道：“老玄，依我看，现在掉头看似保险，实则凶险万分，因为龙抬头能够在一瞬间将墓道给灌满，到时候想要一口气游出去恐怕不可能。况且这个棺材盖实在撑着费劲，进来容易出去难，即使不出意外也得花上太多时间，相对于往回走，我倒觉得往前生存的几率要更大一些，毕竟是死是活，好歹还能握在自己手里……”
老玄不等说完，便大手一挥，“就听你的，现在就走！”
见老玄这般豪气，不由有些为难，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你好歹也得正儿八经商量一下不是？于是又有些底气不足地对老玄说道：“这样过去总归不太稳妥，要是能有绳子将我俩绑在一起，就更稳妥了——”
话还没说完，只感觉棺材板突然一晃，竟然自个儿漂流起来，此时已经能清楚地感受到流水动向，再往前就是老玄口中通往深渊的漩涡无疑了。
此时脚下棺材移动速度渐渐快了起来，二人还没有商量好对策，就已经能听见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其势之大，转瞬间就将好不容易提起的几分信心搅得荡然无存。
老玄一脸错愕，开口大骂：“这水怎就如此凶猛了！？”
老玄话音刚落，只见棺材板不受控制往墙上一撞，二人便从那墓道中被冲了出来，只见流水卷动形成高速转动的漩涡，原本青铜水车的位置如同撑开了一张深渊巨口，要将一切吞没干净。
两人脚下的棺材盖，被强烈的拉扯力带着向那深渊直直陷落！
只一瞬间，两人就处在了漩涡中心，这他娘的哪里来的胜算？只是眼下老玄反应却极快，手中槁子往水里一撑，腿猛地一跺棺材板，使出壁虎游墙的功夫，凌空越过漩涡，一下子就到了另一条墓道中！
老玄于空中双腿猛分，稳稳卡在两道墓道之间，随后撑起槁子稳稳递来。
我的注意力，完全放在老玄身上，倒不是如何慌张，一把抓住槁子，此时身下的棺材板被洪流吸扯，瞬间四分五裂，脚下一空，掉进水中。
我虽然刻意屏住呼吸，但高速转动的水珠仍能钻进口鼻，这一下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我透过水光，晃眼瞥见老玄满脸涨红，身子向前倾斜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双腿剧烈打颤，这是体力已经到达极限的躯体本能。
我想起禁鬼张的诅咒，干脆松手得了，我死了，老玄一定能活。
怎料老玄似未卜先知，用尽全身力气猛然向后一倒，身体几乎已经和水面平行，唯有卡住墙壁的双腿不动分毫。
我见此情形慌忙，绝了轻生念头，因为一但贸然松手，无处借力的老玄，必定会摔进脚洪流中，白白葬送性命！